这样一来,是个人都猜得到他后面会说什么。
她唐灼芜去绝人峰取续莲,并非为了韩卿与而已,人家为的是整个武林正道!
两相对比之下,赵柔初的那点小心思就显得太龌龊了些,她脸色煞白,颤声问道:“师姐,是这样吗?”
唐灼芜在前面默默笑了笑,谢逐川给她个坡下,她便下了吧,转过身来,面上神情已不显,佯做思考状,一手支颐,“兴许是说过的吧。”
说没说过她不知道,总之赵柔初如今下不来台她是知道的。
她先前说的所有事,在此时都显得是她一人在人背后妄议是非,胡加猜测,甚至不顾同门之谊,将这些事情一一散播出去。
谢逐川正觉有趣,又添上一句:“赵姑娘说要为师姐代劳,为何不在那时代劳去绝人峰呢?”
赵柔初这回是真的棋逢对手,万万没想到谢逐川是个黑心的,先前听他顺着自己的意调侃师姐,以为他上次求婚,是戏耍自己师姐的,可没想到这人说话颇会峰回路转,到后来才发觉自己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不仅是被牵着鼻子走,还被人戏耍了一遭。
好在韩卿与还记着自家掌门的嘱托,上前来为师妹开脱:“柔初还小,不懂事,谢少侠便饶着她些,莫与她玩笑了。”
“我正有此意,”谢逐川笑了笑,“昔日先人有言,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想不到今日一见才知,只相差十几日的人,差别竟也如此之大。”
这话旁的人不知晓,唐灼芜倒是一下子便明白过来,忽而又想到: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生辰只比赵柔初提前了十几天的?
还未等她想到,前面就现出了隐约的牢房。
地道结构甚是复杂,饶是楚蕴用绕梁试音,他们也走了好大一段路。
“楚掌门?”
牢房用粗壮的铁丝铸成,坚不可破,粗略一看,大约关了百来号人,此时正有一虬髯又邋遢的中年男子,扒拉着铁柱,欣喜若狂地看着他们。
楚蕴见到那人,微微皱眉:“燕镖头?”
那人答道:“是我,正是我!嘿嘿!”
众人走至牢房前,见里面的人几乎都是昏迷着,唯独这个燕镖头精气神还不错。
唐灼芜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此人为锦云镖局的镖头,燕龄,上辈子他们有缘得见,她被众人诬陷时,他还帮她讲过不少的好话,可这辈子他们还未见过面,她也就不动声色地掩去面上的诧异,静观其变。
她不认识,有人倒是认识,赵柔初见是燕龄,再见楚蕴对他的态度,顿时明白过来:“你就是替楚掌门押镖失踪的那个?”
“是、是我。”燕龄的声音有些发虚,明显是心里有鬼。
赵柔初貌似不打算放过他:“哼,想必就是你把我的生辰贺礼给搞失踪了吧?”
她平日里的形象好好的,此刻却忍不住出声呵斥,身边的甄眠不由得又暗暗提醒了一下她。
唐灼芜仔细回想赵柔初的生辰贺礼,就在去年,赵柔初生辰那一日,升月门掌门的确邀请了众多武林同道前来祝贺,其中楚蕴虽没来,但也与掌门说好了,她已让燕龄押送一件生辰礼,届时给赵柔初祝贺。
她还记得,周师姐也是那个时候,被掌门派出去广发名帖,邀请天下豪杰,来此一聚,这一聚不仅仅是为了赵柔初的生辰,更是为了祝贺升月门在东朝扎下根基。
再然后,周师姐便不见踪影,这么说来,燕镖头也是那时失踪的喽?
燕龄对自己的过失供认不讳:“的确是我,在下向姑娘赔礼道歉,改日定当成倍奉还。”
赵柔初方才也是情绪激动,才说出颐指气使的话来,此刻经过甄眠提醒,已清醒了大半,顿时把声线放得温和起来:“无事,我……是我一时气到了。”
燕龄又隔着牢房问楚蕴:“不知掌门可会怪在下?”
楚蕴没回答,反而问道:“燕镖头怎会在此?”
第25章 燕龄
“唉,这可说来话长了,”燕龄挠了挠头,凶狠道,“我是被三圣堂那一伙龟儿子抓过来的,老子心里也不爽!”
他兀自消了气,“楚掌门托付我们押送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未曾想到清河郡内时,我与兄弟们走失,人被关押至此,兄弟们也不知所踪。”
楚蕴跟随嵬若门上一任掌门柳七娘外出流历时,曾寻到一块上好的羊脂玉,色泽盈暖,手感温润,涅而不缁,一直寄托在清河郡,直到去岁赵柔初生辰,才舍得拿出手,未曾想羊脂玉半路失踪,押送之人也不见踪影。
这一晃过去,就是一年的时间。
谢逐川闻此,略略思考过后,谨慎道:“敢问前辈,十几年前,我们九歌山托诸位送的货物,可是你负责的?”
“正是。”燕龄打量着谢逐川,见他气度非凡,但自己久离世俗,被关押至此,已认不清当今武林的小辈,也实属正常。
谢逐川问道:“不知镖头可见过我们九歌山的生离堂堂主?”
“这个……”燕龄犹豫一瞬,“贵堂主我确实有缘得见,只是如今也不知在何处了。”
唐灼芜本在一旁找寻牢房的机关暗道,听到此处,手脚亦是一顿。
十几年前的事情,她略有耳闻,当时九歌山托锦云镖局押运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结果东西不翼而飞,当时的生离堂堂主也杳无影踪。
九歌山有四堂,分别是生离、老弱、病残、死别堂,老弱堂堂主程泉,病残堂堂主许瓷,老弱堂堂主萧三叔,原本占地于涅槃山,但后来升月门迁移至此,老弱堂便撤回九歌山。
这生离死别四堂的取名,乃是取其反意,约莫与“贱名好养活”有关。
生离堂堂主与那一批货物的失踪,给九歌山带来很大的损失。
燕龄可谓是流年不利,自从他从唐锦手中接手过锦云镖局后,这镖局便年年出事,光押送的宝物,就不知丢失多少。
唐灼芜一面想着,一面又加快了寻找机关枢纽的速度。
这密室隐约透露着一股子霉味,光线晦暗,她只好用手摸索着,间或用流照敲一敲。
在接近绝望之时,牢房门应声而开。
数十根粗壮的铁柱向上移动,直到淹没于顶,震下一地灰尘。
燕龄抱拳行礼:“多谢诸位相救!”
说着,他目光一扫,似是在搜寻触动这机关之人,目光攫住唐灼芜,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遭。
唐灼芜亦是毫不示弱,颔首对视过去。
只听他讶异道:“这位姑娘……有些面熟啊……”
“不知姑娘师承何人?爹娘是谁?家住何处?”
唐灼芜:“……”
楚蕴代她答道:“这是关前辈的爱徒。”
“哈,原是如此,我就说怎的会面熟呢,原来是关前辈的爱徒,怪道与关前辈如此相像,唉,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他拍拍自己的脑子,垂头叹息几声。
唐灼芜淡淡道:“关前辈是我师父,并非我爹娘。”所以说她怎么会和师父长得像呢?!
她解释过后,便浑不在意,只当是燕龄想套近乎,缓步进去牢房中,楚蕴已在查看众弟子的情况。
这些人身上都无明显伤口,可偏偏昏迷不醒。
楚蕴翻过一女弟子的身子,细细看去,在衣领边的脖颈上发现一块小小的青痕,示意众人过来看。
“拈花指?”唐灼芜一眼认出,此乃少林拈花指所为。
当初她研究拈针手时,顺带研究了一遭少林寺的拈花指,二者相比,拈针手更阴柔,中招者寒毒袭身,痛苦异常,非绕指柔不能解,而拈花手则属性阳刚,指力强劲,只是会在伤口处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而已。
她之所以断定这是拈花指,便是见到女弟子的嗓子已在一指之下点断,恐怕今后都不能再说话。
照例去翻翻其他弟子的身子,皆是脖颈处有几分青痕,指法及力度相差无几。
是一人所为!
唐灼芜默默把头转向燕龄,不动声色地盯了他一眼,此人怪蹊跷的,这么多人在此,怎就偏他一人无事?
楚蕴问出了她的疑惑:“燕镖头,你可知他们这伤是如何受的?”
燕龄沉吟道:“在下只知三圣堂之人拿我们来练歪门邪道的功夫,还把我们的内力尽数抽去了,其他的,便不知了。”
唐灼芜看了他一眼,谢逐川立刻会意,搭脉一看,果真内力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