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得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怎么……”他话音渐弱,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是难以承受今天发生的所有不可能之事。
“再坚持一下。我要带我们回家。”
巴里提起爸爸然后奔跑,直到他们站在屋子的前门廊他才停下。
爸爸头昏脑涨,脚步有些摇晃,但是巴里走进屋时他跟在了身后。
巴里走进昏暗的客厅,不假思索地掀开了灯的开关。理所当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根本不会产生任何区别——但是他又把开关闭上了。
厨房的方向传来了光,紧接着母亲跟在光后面出现了。光线落在巴里和亨利身上时诺拉吓了一跳,但是短暂的惊恐过去后她继续一心一意地进行自己的任务。她找到了储备在水槽底下的蜡烛,四处走动把蜡烛摆放在房间各处直至亮起令人愉快的辉光。在任何一个夜晚里这都会很棒,蜡烛具备一种电灯灯光缺乏的舒适气氛。然而这并不是晚上。这是日间正午而外界一片漆黑。
亨利警觉地注视着巴里,保持一点距离。“巴里,你是不是有事情没告诉我们?”
还是快刀斩乱麻比较好。“我是个超能人。”
“超能人?你是指后人类?”
“是啊。”巴里开始在房间里踱步,基本上浑身振动着焦虑不安,他的指尖噼啪闪现着电光,他看得出这吓到了父母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我是个神速者。我跑得快。”
“怎么会?”诺拉不可置信地问,“你不是彗种[2],我们带你去做过测试的。”
我不是你的巴里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但是他及时忍住了。取而代之他最后选择:“说来话长。”
和那天所发生的其他事相比,父母把暴露能力当作小事接受了。比起这个,当他承认自己打算再出去看看有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忙时,他们更为担心他未来的安全。
然而离开双亲对他而言很困难。在原来的时间线上他的家人已经遭遇了那么多可怕的事。他绝不想让他们再经历一遍。留下他们独处无人保护,这违背了他的所有本能,但是他只能想象家门外的世界到底陷入了什么样的混乱。只要有他能够做到的事情,他就不能坐视不管让其他家庭承受他所经历的伤痛与失去。
一旦他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再想到离开父母就陷入严重恐慌,他便抱了抱他们然后换上制服前往市区。有人困在了地铁里;他首先奔向了他们。接下来是各种意外事故,恐慌引起的斗殴,需要赶往医院的人。倒不是说现在医院还能做到多少事。他们靠火炬和烛光用他们还能使用的任何器械工作。巴里在医院、诊所和药房之间来回奔跑,努力想把伤患送往他们需要的任何地方。
在此之后,他主动向所有需要他的人提供服务。
很快他们就发现显然任何技术比书信和信鸽还先进的通讯手段都已经失效,高高在大气层中翻滚的电磁风暴将之全部破坏,所以很多时候别人只是请巴里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获取信息。他奔跑过全国从一个首府到另一个首府为其获得情报和援助,在每次任务中间都会顺道去看看双亲。
他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候诺拉总会坚持要他吃点东西。他们先是解决掉冰箱和冷冻室里容易变质的东西,在后院里用柴火煮食。把新鲜食物都吃完后,他们就开始了吃罐头食品。巴里想等那些也消耗完毕自己就得学习如何打猎了。
一开始,巴里以为自己能让世界有所不同。
他整日整夜奔跑。现在已经很难区分日与夜了。他奔跑直至自己瘫倒,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他会睡觉,吃东西,然后一旦身体允许,他就会再次起跑。
尽管他起初回避,但是最终好奇心战胜了理智,于是他前往了纽约。他必须亲眼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舰与其说是撞上城市,倒不如说是和城市在分子层面上融为了一体:金属、泥土和有机体就像一大摊蜡油熔铸在一起。它们将再也无法分离。
母舰的大小快要超乎想象,高度使得穿出船体横躺部分仍屹立不倒的摩天大楼显得矮小。它堵住哈德逊河并碾压了中央公园。要是巴里能找到巨大船身的入口,说不定还可以在里面找到纽约现代美术馆和时代广场,但是害怕找到满城死尸的恐惧吓得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发现尸体已经变成了日常事件。纽约只不过是个开端。全球断电引发了第二波重大伤亡。在接下来的那几个星期内,幸存下来的人开始得病。呕吐、腹泻及发热大肆暴发。一开始人们归咎于污水、变质食物和压力。当情况维持不变,当人们开始掉头发、出血以及减重,当他们最终大片死亡,那些合理的理由已经不足以解答。他们很快就确定大气层上的爆炸是辐射性的。到那个时候,巴里开始发现自杀者。
美国本土内的伤亡难以想象。巴里甚至都不愿意去想北美之外究竟正发生什么。他能做到的事情只有那么多否则他就要承受不住了。他仔细搜索各个城市的废墟,寻找生命但绝大部分时间找到的却是死亡。即使那个笼罩天空的黑色浓雾不会消散的事实越变越明显,即使他们所知的生活已经永远不会再回来,巴里仍然继续奔跑助人。
而在那整段时间里,他都留心寻找着那双敏锐的眼睛、那抹嘲讽的坏笑和那个独特的美人尖。
***
巴里在房间里踱步,与纹丝不动的艾尔博德·斯旺截然相反。
“你知道该怎么补救。”
“闭嘴!你就……闭嘴。”巴里定住了,“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这种,准确来说?”艾尔博德装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不。这比我想象得到的甚至更加世界末日。不过没错,我确实知道结局会是一场灾难。你就像是个拿着把上膛手枪玩耍的小孩子,对自己可能造成什么破坏一无所知。”
巴里对他的敌人怒目而视。“如果你真的这么聪明那就告诉我该怎么补救。”
“你补救不了,”对方傲慢地回答,“世界的根基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巴里冲到囚笼铁栏边咆哮道:“你错了。地球的安危不取决于我母亲的死。”
艾尔博德对他声音里的愤怒丝毫不为所动。他只是继续懒散地靠着笼子坐,露出得意的笑容。“总有一天,很快,巴里,你会求我再杀她一遍。”
他逃跑时艾尔博德的大笑声在身后回荡。
***
等巴里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正在消失,他已经慢得无法进行时间旅行。
某一天他正在西雅图和中城之间奔跑,突然意识到有地方不对劲。他感觉就好像一脚把油门猛踩到底而车子却只能勉强跑到时速八十公里。不管他曾经拥有什么样的力量现在他都已经无法触及。他与神速力之间的联系逐渐减弱了。过程是那么缓慢,他甚至都没有觉察到自己开始慢下来。
不过暂时而言,他还是足够快的,而这世界是那么不正常,所以他趁自己还可以的时候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他确保他一直帮忙来回传递信息的科学家们尽可能了解各方的最新进展。如果说他们还有任何挽救这个世界的希望,那么就是在这些人身上了。他把艾尔博德转移到父母家的步行范围之内。这并不难;现在可供选择的空房子太多了,而且幸存者都只顾着自己的事情。他确保父母的临时诊所物资储备充足。亨利和诺拉全身心投入到了照顾他们能照顾的人。巴里现在知道自己是从谁身上继承这个天性了。巴里帮他们弄来了一大堆行军床,他们家的房子现在就像一家小医院。半数的病患都已时日无多。
随着自己变得越来越接近人类,巴里的状态每况愈下。他都忘记了当普通人是种什么感觉。一切比以前更难受了。他还能够跑的那么一点点路程让双脚疼痛,而且每时每刻都极度疲惫不堪。
最终,随着巴里感觉到自己与神速力最后的联系开始枯竭,他被迫决定自己从今以后要困守在哪里。绝大部分交通设施已经毫无用处,州际旅程不再是数个小时长,而是耗时几天甚至几个星期。
当然的,他选择了中城。他的双亲和他在旧时间线上认识的所有人都在这里。在他来到这条时间线后那两个和平的星期里他没能找到莱的下落,但是巴里猜想他也不会游荡到离自己家乡太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