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来时的路上,看到有人正卖这个,就为你买了一道”,谢沉边轻轻说着,边将包折的帕子打开,动作小心翼翼的,好像帕内之物十分脆弱,稍有不慎就会碰伤。
我随谢沉动作看去,见用柔软帕子小心包护着的,是一道洁白的茉莉花手串。正是茉莉花开的季节,街市摊贩正应季卖茉莉,不仅是直接卖盆栽,还会摘花编成手串、花簪等,供女子们日常簪戴。
此刻,被谢沉托在掌中帕上的茉莉花手串,花色洁白玉润,宛是明月的光晕,又似小小一团香雪。谢沉托捧着这只茉莉花手串,像托捧着珍重的心意,柔声看着我道:“我帮你戴上,好吗?”
本来在见到谢沉时,我已着力压制那一吻给我的冲击,尽量似从前自然地面对谢沉。但谢沉此刻这句明显越界的话,立叫我又忆起佛堂幽色中那温热的亲吻、那紧密的抱拥。
我努力克制自己复杂的心绪,也努力控制自己不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只是如常微笑着,先婉拒谢沉道:“这时候戴上,吃饭时会将手串压坏的,这样好看,压坏了岂不可惜。”
不待谢沉多说,我就先轻轻揭过茉莉花手串的事,请谢沉入座道:“还是先吃饭吧,我已点了几道菜,有谢相爱吃的,也有当地特色,谢相还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吗?我再喊小二来点。”
谢沉微摇首温声道:“不必,我随你。”揽衣落座后,谢沉将那道茉莉花手串又用帕子小心翼翼包好,似想等饭后再亲手为我戴在手腕上。
明明清雅怡人的茉莉花香气,却像是萦绕地使我心绪纷乱。我努力镇定心神,微笑对谢沉道:“我今夜请谢相来,一是想用这顿饭,谢谢相在我今年屡陷困境时对我施以援手,二是,我想和谢相说说话,说说过去的事。”
提起过去,谢沉眸光若月下涟漪微一颤动时,酒楼小二的声音在帘外响起,道是贵客的菜好了。
就让小二上菜,没一会儿,菜就陆续上齐了。因记着谢沉爱吃蟹黄豆腐,我在点菜时特地点了这道菜,谢沉是爱食蟹的,在我请他动筷时,他挽袖伸出的第一筷,就是盘中的蟹黄豆腐。
我问谢沉这酒楼蟹黄豆腐做得如何,听谢沉说“不及你”,就含笑说道:“其实谢相在晋王府晚宴上吃的那道蟹黄豆腐,是我现学现做的,谢相爱吃蟹黄豆腐这事,还是绿璃告诉我的,我自己并不记得了。”
第53章
谢沉持箸的手似是微一僵沉, 他抬眸看我,眸中幽芒轻颤,似正忐忑地蕴着某种未知的恐惧。
这样的眼神, 像是比谢沉搂拥着我,还叫我感觉身上不自在。我定一定神,就和他直白地说道:“其实我失忆了,很多从前的事, 我都不记得了。”
像是一片雪花落在了凝冰的湖面上,轻似飞羽的重量, 却使得冰面猝然碎裂开来,千万道裂痕霎时撕裂了一切。刹那间, 谢沉眸光如碎,似有无数尖刺的碎片正在他眸中浮沉, 正深深地剜刺着他的心。
“何时的事”, 谢沉素来沉稳的嗓音,竟是颤抖破碎的, “你是……何时……失忆的……”
我回答谢沉道:“就在我去谢府祭拜老夫人的前一日,我在晋王府花园散步时,不慎失足落水,撞伤了头部, 醒来后就忘记了整整八年的事,记忆停留在我十六岁、沈皇后临终时。”
“……八年……”谢沉嗓音颤若悬丝,“……你忘了……”
我道:“是呢。我后来有陆续想起一些事情, 但关于在谢家的事,尤其是在谢家的头两三年, 我总是记不起来,所以想请谢相来告诉我, 我在谢家的旧事。”
尽管谢沉讲述的旧事,可能会使我胆战心惊,但我仍是诚挚地看着他道:“我不想糊里糊涂的,不管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都想知道的清楚。”
见谢沉垂着眼帘,睫影幽垂如墨,我想他可能是在知我失忆后,醒觉他在佛堂内对我的举动,甚是轻率无礼,所以迟迟不语。
我就将话挑开说道:“年初时,虽然我失忆了,并不记得在谢家时的事,但在与谢相的相处中,在几次幸得谢相援手后,我心中对谢相为人甚是钦佩,纵是不记得旧事,也因与谢相曾经的亲缘,而在心中将谢相视作亲厚的故人。”
“因听绿璃说,我在谢家时,曾要回了送给谢相的平安符香囊,我心中甚是过意不去,就将那只装了平安符的香囊还赠给了谢相。谢相屡次救我,我也希望谢相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