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对萧绎道:“我听人说,吴大夫是清平郡的名医,今年八十九岁,行医有六七十年了,手到病除,医术十分高明。”
我以为萧绎会立即命人去请这位吴名医,毕竟有谁不希望自己身体安康、无病无患呢。但萧绎却未立即动作,神色似有一丝僵硬。
我问萧绎:“怎么了?你是不信任这位吴大夫吗?叫他来瞧瞧又不是什么麻烦事,如果他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我们正好为清平郡百姓除害。”
“但他应该不是欺世盗名之徒”,我对萧绎道,“这位吴大夫名声极佳,不仅医术高超,德行也好。听说曾有人为一己私利,想买通吴大夫在病症的事上作假,但吴大夫高风亮节,视千金为粪土,说身为医者,在病症之事上,死也不会有半字谎言。”
“……不是不信任”,萧绎面上的一丝僵硬神色,如涟漪融入水中消失不见,他眉目和静地看着我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一桩公事,这事必得尽早处理完,不能拖到明日。我下午不能在这儿耽搁,得尽快过去处理一下。”
既是公事,我当然不能耽误萧绎。此次江南巡查,若萧绎在差事上出了什么差错,京中秦皇后、齐王等定会揪着不放,借机发挥、大做文章。
我就对萧绎道:“那你快去处理吧,我让这位吴大夫晚上再来给你瞧身体。”
萧绎道:“……事情有点棘手,恐怕晚上也不成,今晚我会回来得晚些,恐怕不能陪你用晚膳。”
“那罢了,明日再瞧吧”,我嘱咐萧绎道,“事情再急,你也要顾着自己身体,慢慢处理。天气热,千万别着急,小心急出病来。”
萧绎应了下来,再与我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没多久后,绿璃回来了,得意地告诉我她粘了多少只吵人的知了,问我午觉睡安不安稳,下午有什么安排。
我既答应要给萧绎做紫苏梅子姜,当然要守诺。且这事不能拖,如今时节青梅将熟正适合采摘,过些时候可就嫌熟烂,做不了紫苏梅子姜了。
就在梳洗穿衣后,传来扶风苑当地侍女询问,找着了采摘青梅的好去处,而后,我就带绿璃一起去了清平郡北山青梅林,选摘梅子,忙碌了半日。
清洗干净的青梅,需放入石灰水中浸泡去涩数日,方可开始下一步。将浸泡的步骤做完后,我暂时无事可做了,天色又已晚了,我就想着晚间约见谢沉的事。
本来是想似上次,与谢沉夜里亥时在苑内小佛堂见面的,但想着上次的那一吻,我忽然感觉这般见法很是不妥。
原本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就算我和谢沉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地在一间小黑屋待到天亮,我心里也坦坦荡荡。谢沉是正人君子,我也行正坐直,哪怕萧绎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也不会有丝毫被“捉奸”的感觉的。
但现在,因那一吻,再在小佛堂夜间私会,真似是有些偷情的味道了。我想了想,在回扶风苑的路上停了下来,走进了路边一家酒楼。
既然萧绎公事缠身,今晚不与我用晚饭,我就让绿璃单独回趟扶风苑找谢沉,说我今晚请他吃饭,请谢沉来这望仙楼。
若是萧绎回头知晓我与谢沉在外用晚饭的事,我就说为感谢谢相屡次相助,私下请他吃顿饭叙叙旧。不管我与谢沉过去曾发生过什么,那时还是个孩子、还远在千里之外的萧绎,应都是不知情的。
望仙楼虽是家酒楼,但内里布置挺雅致,并不嘈杂,楼下大堂内还有一对男女,一弹琵琶,一执折扇,吴侬软语地唱着当地评弹小调,很是风雅。
我在二楼要了间竹帘围拢的雅间,而后就一边听着楼下的清唱,一边等待着谢沉。夜幕低垂时,绿璃将谢沉带了过来,我将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塞给绿璃,让绿璃自去逛街吃喝游玩。
绿璃高高兴兴地下楼后,我请谢沉进入雅间。竹帘垂拢,将外界隔绝开来,那吴侬软语的评弹清唱霎时好像是远在天外的一缕仙音,花窗开着,竹帘随夏夜凉风轻缓摇晃,细密横斜地将雅间的灯光摇曳如千丝万缕,浮沉在谢沉望我的双眸中,令那眸光宛是月色下的海,宁静温柔的水面下,若有心意暗暗流涌。
谢沉从袖中取出一物,用素丝帕子包成的一团,不知内里装着什么,散发着清雅的香气。谢沉在香气中抬眸望我一眼,似是微微羞腼的,但眸中面上更多的是温柔,如清风,如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