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姑娘?”那士兵一边喘,一边转身看他,“你说宋大夫吗?就在前面的营帐里,你跟我们走。”
“好!”萧西帮他抬起担架,一路飞奔而去。
“小四,爷这是……”
小五还在发怔,小四一把拍在他背上:“快跟上!”
*
救治伤患的营帐里更是哀鸿遍野。
凉风掀起帐门一角,透过雨幕和人群,萧西一眼看见蹲在地上的纤细身影。他将担架交还给士兵,一把掀开帐帘,大步朝她走去。
“袖子提起来些。”宋离正在给一名妇人把脉。
许是察觉身后陡然扬起的风,她微微侧过身,蹙眉道:“帐里多伤患,不要扬风。”
四周伤者不约而同抬头看来,又时不时交头接耳,目光交汇。
宋离心下莫名,正要转过身,忽觉肩上一沉,一件厚实的氅衣披到了她肩上。熟悉的回心草香气轻掠过鼻下,她的心口微微一缩。
“宋姑娘并非都督府之人,为何会在此处?小齐将军让你来的?”
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沉比夜半古钟,清如林间清泉。
宋离手上的动作蓦地一顿,思绪跟着凝滞。
直到眼前的妇人发出一声惊呼,她才蓦然回神,慌忙松开手。
好在那妇人是个好相与的,并不介怀她的一时失神,只抬头朝来人笑了笑,打趣道:“这位小公子,可否让宋姑娘先给我包扎伤口再陪你说话?”
“大娘,我来给你包扎!”姗姗而来的小四眼疾手快,一把夺过宋离手中的纱布,转身朝没眼力劲的自家兄弟招手,“小五,你也来帮忙。”
宋离盯着瞬间空无一物的双手扯了扯唇角,低敛下眉眼站起身,朝萧西屈膝行礼:“萧大人。”
如此一对璧人站在一块,即便泥泞满身也掩盖不住半分风华。
营里的哭喊连天不知何时成了窃窃低语,出于好奇的指指点点转而成为蜚语漫天,姑娘小伙的脸上全都绽出别样的神采。
离得最近的妇人双眼弯成了新月,打量的视线在他几个脸上来回数次,忽地一把拉住小四,抬了抬下巴,满眼狡黠道:“小相公,这个模样比小齐将军还俊的,是哪家的公子爷?”
京中的夫人小姐各个持重,小四何曾被妇人这样拉扯过?还没来得及出声,颊边先泛起了一层赧色。
妇人不明所以,拉着他的手腕晃了晃,又道:“说话呀!还有,你家爷说的话是啥意思哟?莫非小齐将军和宋姑娘是……”
“大娘!”小四猛地出声打断,中气十足道,“还是先包扎伤口要紧!”
“哎哟——你这孩子!”妇人瞪他一眼,很快又拍着胸脯开起了玩笑,“要吓死大娘啊?年纪轻轻没见过世面,又不是第一次春汛了,不要慌。”
小四配合他干笑两声,忽地神色微变,瞪大双眼道:“大娘,听说三年前落霞城也犯过春涝,也是此处吗?”
“是的呀。”妇人伸长了胳膊任小五摆弄,转头朝他道,“我们在华琉河下游,一发水肯定先淹我们这儿。”
小四抬眼扫了一圈,不解道:“大娘,既然知晓此地多涝,为何不搬去别处?”
“因为都修好了呀。”
对上小四浑圆的双眼,妇人扑哧笑出声,大声道:“三年前那次桃花汛淹了十里八乡,亏得小齐将军带了人来。他不仅救了乡民,还给朝廷上书,说落霞城地势特殊,若能修坝建堤,必能惠泽万民。”
说到兴头上,妇人手舞足蹈,双眼发亮:“那之后,朝廷还真派了人来。现在华琉河两端的堤坝,上下游的堰口皆是那时所建。自那以后,我们村再没有受过春汛之苦。”
“那这次是?”
“数十年未曾见过的连月落雨,水漫洪溢才会如此。”
“原来如此。”小四点点头,“小齐将军心系百姓。”
“那可不是!”妇人扯着嗓子舞动双臂,抬头看见一旁的宋离,双眼滴溜一转,以自以为小声的声音道,“小官人,听说小齐将军年过二十尚未娶妻,可是心有所属?是不是宋姑娘?”
“是香妈妈。”宋离侧耳细听许久,见妇人重又扯回“才子佳人”“儿女情长”之类,忍不住偏过头,抬头看了一眼萧西。
“香妈妈?”
宋离轻轻颔首:“不是齐大哥喊我来,是梨香院的香妈妈。她本是落霞人士,几日前收到家书,说是落霞连日落雨,侄儿生了重病却求医无门,她便央我走一趟落霞,替她侄儿看病。”
萧西仔细端看她脸色:“你的伤……”
宋离轻撇开脸:“已无大碍。”
若有似无的安神香轻掠过鼻下,她眸光微滞,蓦地解下氅衣,低头递至萧西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