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用谦虚啊,情情都跟我说了,你们那个怎么说的来着,...distinction是吧?”
“爸。”关情出声打断。
“哟,害羞啦?”关彦临看向自己的女儿,打趣道,“在家里不是还问我穿哪条裙子好看呢嘛?
“本来不愿意来的,结果一听是钟伯伯一家,忙儿就跑去找她妈妈商量穿什么衣服好了。”
钟鼎和关彦临朗笑开,关情感觉脸颊发烫,她飞快看了眼始终沉默的钟洺,“爸,你再说我下回不跟你来了。”
“真不来了?”
“爸——”关情这回拖长了声音,带了些不明显的嗔怪和些许羞赧。
“哎好好好,不说啦,”关彦临端起茶杯,却仍是笑意不减,“喝茶喝茶。”
......
钟洺说晚点还有工作上的事要处理,一行人没有再续晚餐,说着诸如改天另约个好地方一类的寒暄用词告别,相继上了自家的车。
路上,司机开着车,钟鼎钟洺各自落于后座。
钟鼎先开了口:“先不论他们夫妇感情如何,那是他们老一辈的事儿,总归家世清白,单单看他女儿关情,还是很不错的。”
方才攀谈时,关彦临有意无意呈现一副伉俪情深、家庭和乐之感。但个中感情如何,明眼如钟鼎,自然看得分明。总归是他们自家的事儿,面儿上说得过去谁也不会去点破。
但若钟洺将来与其深交,这些事就总归都要接触。
至于要不要深交,决定权就在儿子自己了,钟鼎点到为止。
钟鼎并不希望、也不需要他的婚姻成为政治或政商联姻的产物。这个时候,他就如许多普普通通的父亲一样,希望儿子有个疼他爱他的伴侣,一段相对幸福而纯粹的亲密关系。
所以钟洺方才说他晚点还有公事要处理,他知道是借口也没有多言。
没等来钟洺开口,钟鼎偏过头看儿子,默了默再次用寻常到近乎和蔼的语气说道:“这个关情小时候也学过跳舞,她——”
“李叔,前边停车。”钟洺终于开口。
钟洺的态度有些激怒了钟鼎,他也终于沉下声挑明道:“我不准备插手你感情上的事,但自欺欺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个道理你应该早点明白。”
“您不是早让我明白了么?”
钟鼎一顿,还未等他开口再说什么,钟洺已经没什么表情地推门下了车。
事实上,这的确不是钟鼎第一次试图给儿子引见。
四年前,他的做法会更偏激一些,但那时他也不过想让儿子尽早死心罢了。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明里暗里的思量,儿子其实一早就全都知道。
平日同僚们聊起家常,总要夸一夸他钟鼎教子有方。
钟洺也的确如他希望的那般长大,甚至很多方面都远超他的期待。
可钟鼎却觉得维系在他们父子之间的纽带日复一日变得越来越浅。
钟洺也似乎从未管他要过什么,他希望他哪怕开口一次呢。
而直到后来他某一天无意中发现,自己某张不常用的银行卡上其实一直在不间断地收到儿子的转账,那些同僚攀谈间或赞许或艳羡的声音在钟鼎耳中就变得极为讽刺。
他看得透官场商场上的很多人,却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儿子了。
-
钟洺大学毕业后回到伶北,没有接手任何和钟鼎有关的事项。
他去了一家私募基金公司,做量化投资。
他好像在逃避一些事情,又或是想摆脱一些东西,他以为这样就能完全脱离开钟鼎,实际却发现根本不现实。
伶北市很大,又很小。
他如今每天见的这些人,就算与从前不尽相同,彼此之间也依然有着各种各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是他逃不开、躲不掉的人情网。
就像他投资了盛亿帆的公司,兜来转去,结果盛亿帆的妈妈竟然和于汐阿姨是高中同学。伶北市是真的太小了吗。
可就算逃开了又怎样呢?
钟鼎的的确确早就让他明白了,是他自己一直画地为牢不愿醒罢了。
向菀大三那一年的冬至,是钟鼎第一次试图给他介绍另一半。
一个和向菀七分肖似的女孩让钟洺一直以来维系的体面尽失,饭局结束后,他和父亲大吵了一架。
或者说,是他单方面的争吵。那一次,父亲异常冷静。
失态之下,他近乎极尽讥嘲地说:
“您年轻时要钱要地位,为了同僚面前所谓的面子,安排着我的人生。您问过我想要什么吗?我没按您期待中的长吗?
“怎么老了,又想要温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