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本不是我的工作,我明明也应该直接去找向菀。
但每次他还是十分配合地、愿意去做这个麻烦的中间人。
我也终于开始渐渐和他熟悉。
春季末的一场商务晚宴。某家公司二把手的原配过来闹事,被安保人员请出去的时候,嘴里还在骂着一些与她衣着气质极不吻合的粗言秽语。
钟洺当时恰好站在旁边,泼出去的红酒让他的西服外套也不幸中招。
主办方的人过来致歉,周遭同僚也过来问慰,钟洺笑笑示意不要紧,又开了个适宜的玩笑让场面不再那么尴尬。
插曲过后,晚宴继续,作为方才焦点之一的他退至落地窗边。
夜幕中的巨幅玻璃反射着厅内的水晶吊灯和各色觥筹交错。钟洺单手插兜,垂眸望着窗外。
我端了一杯相同的酒站去他旁边,玻璃上倒映出我们相隔不过方寸的虚影。
我以今晚的闹剧为引,说钱、权、阅历,是男人变坏的肇因。
然后开玩笑地同他讲,今晚的那一位应该好好和他学习一下伪装的经验。
玻璃照出的虚影里,他弯唇笑了一下。
在他辨不出真伪的笑容里,我又拿旧爱新欢做比较,无限逼近我真实想问的东西,
“新欢之于旧爱的新鲜感,会不会是她们的魅力源?”
而其实我想问的是,能不能。
他回答我说:“不知道。”
我扭头看他,他眉目低垂,脸上是醉意熏然、很平淡的笑,
“毕竟我还未到寻花问柳的年纪,就已经遇到了足够喜欢一生的人。那些,就不过尔尔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我的内心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难过。
因为或许爱情只有两情相悦这一种,但婚姻却有很多种。
除了不爱我这点,钟洺无疑是一个非常完美的结婚对象。他相貌英俊、绅士礼貌、事业有成。
是放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存在。
是分歧不止的爸妈鲜少合拍的属意郎君。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相爱的人呢?就算曾经相爱,也可能在生活的琐碎中消磨掉往昔的全部感情。
相爱到相看两厌,和从未爱过,到底哪种更悲哀。
从小到大父母的貌合神离,根本也一度让我不再憧憬婚姻和爱情。
于是那一日晚宴过后,我依然借由与向菀的合作频繁讨教钟洺,他也依然对此,有求必应。
但也仅限于此了。
直到几个月后,钟洺主动来电,希望我能陪他参加一场婚礼。
我知道那是向菀的婚礼,我答应了。
婚礼那天,我挽着他的臂弯,我们一起微笑着送出贺礼,微笑着与那一对新人合影。
钟洺恰如其分的嘴角弧度几乎全程没有变过。
只要他想,他就还是那个滴水不漏、让人瞧不出一点端倪破绽的钟洺。
我们相临落座,听歌声,看舞蹈,旁观那一对璧人和所有的语笑喧阗。
那是一场很特别的婚礼,没有繁琐的流程,没有证婚人,新郎新娘也没有互道衷肠、进行任何的誓言宣誓,我起初有些诧异,直到看到台上新郎新娘望向彼此的目光。
两个足够相爱的人,目光就已是证词。
钟洺没有喝很多酒,全程清醒地看着她幸福。
事后,他再次对我说,这次我帮了他的忙,日后他会找合适的机会还给我。
但这一次,我没有开着玩笑说好,也没有假意催促他最好快快履行诺言。
我对他说,这一次要说谢谢的人是我。
谢谢他带我来参加这样的一场婚礼。
我看着他没有露出异样的平淡神情,心中终于有酸涩涌过。
我想。
我是愿意继续等下去的。
如果我不曾见过,那一双盛满爱意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