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向菀声色喃喃地说。
江倾阳斟酌着她神情,问:“想去看看原片吗?”
“有原片?”
他弯唇冲她笑,左手食指指了指楼上。
楼上是昔日他妈妈的工作室。
这里的装潢与楼下不同,顶板地板、墙壁四周都是原木材质,比起江倾阳画室的明亮简洁,这里到处都散发着温暖的旧时光味道。
同样的,墙壁上也悬挂摆放了很多的照片和写真。
江倾阳从柜子中找出一本相册,翻开到某一页,递给向菀。
果然画得很像。
照片中的女人明媚俏皮,男人英俊成熟,环抱着的江倾阳倒是和现在相差无几,可爱,阳光,已经能看出是个小帅哥的坯子了。
向菀笑了笑。
“我能再看看别的吗?”
“当然可以。”
江倾阳帮向菀拉开柜门,又去房间一侧把阁楼的天窗打开,让阳光更多地倾倒进来。
柜子里并排竖立着很多的相册集。
向菀注意到其中有一本的封脊处写着《阳昀养猪手册》。
向菀抽出来翻看,里边都是江倾阳从小到大的照片。
有一张照片是他穿着蒙古长袍样的服饰,站在草原上嚎啕大哭。江倾阳同她解释:
“这张是我当时踩了一脚羊粪,弄得满脚都是,我当时以为那是泥巴,还抹了一下,旁边的牧民告诉我真相以后,恶心得我嚎啕大哭,我妈就幸灾乐祸地在一旁举着相机拍我,还嫌我没看镜头要重拍,我当时真的要被她气死了。”
“那这个呢?”向菀觉得有趣,又指着旁边的那张问。
那是一张自拍,背景是在一个中东风格的小镇,入镜的除了他们一家三口,还有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异域美女,以及两只睡在石板路旁的小猫咪。
阳韵单手举相机,和那个异域美女脸贴脸地大笑,小小的江倾阳站在她们身前。江父在他们身后四五步远的地方,但照片的角度还是把他框进来了,只是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这个啊。”江倾阳望着那张照片笑了笑,“这个是在土耳其,我爸被照片里的女人搭讪了,他语言不通,我妈就在旁边给他胡乱翻译,和那个人说她是我爸妹妹,我是我爸外甥,是哥哥带着妹妹一家出来玩,我爸听不懂,就一直在旁边礼貌地笑,结果那个人可能以为我爸对她也有好感吧,就亲了他脸一下。我爸那一个下午都没理我妈。”
......
两个人坐在房间的地毯上,向菀一页一页地翻,间或停下来听江倾阳给她讲当时发生的事情。
那些搞怪的,出丑的,温馨的,治愈的,很多很多的瞬间,被阳韵女士用她的相机镌刻成册,用这样的方式忆成永恒。
翻过几本后,向菀看到角落里有一本牛皮纸色的相册,书脊的位置用黑色油漆笔写着——《阳昀打倒不知名敌人实录》
而这本的里边,是阳昀女士的抗癌日志。
照片大多拍摄在病床或医生诊室,而她这时相较先前全家福里的模样,已单薄虚弱了很多,头发也没有了。
但每一张照片中的人都是笑着的,不单她自己,照片中的江倾阳、江父、甚至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都是笑着的。
“我妈妈确诊的时候我刚上初中,当时只知道是个很罕见的病,和国外一个教授的研究方向很像,我爸就给那个项目投了一些钱,把我妈接了过去,当时情况是有好转的,我爸就把国内的生意停了,也带我去了那边。医生们尽力了,但我妈妈当时的情况,只能算是回光返照吧...
“我妈治疗期间,还是总喜欢到处跑到处拍,后来身体实在走不动了,就在医院里招呼大家一起合影。也不许我们难过,说就算是以后想起,也不许,这样会让她很没面子。
“她说如果想起她总要很难过的话,那她和我们在一起时留下的这些美好回忆就全都没有意义了。”
江倾阳左手食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相册的边缘,眼眸里是很温柔的笑意,“她还很骄傲地讲,这些年,她带给我们的快乐浓度要比别人高很多,分摊到一生来看,也绝不比别人的少。所以想她的时候就更不能难过了。”
相册的最后一页,是一行马克笔写下的涂鸦字体。
【此生血槽已空,来生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