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点自责让孟佳期过意不去。
对孟佳期来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当她决定好通过与梁风忻签下合同而达成进入上层社会的通道时,她就该为此负责,并付出代价。
“不要这么说。其实原本应该没事的,真的只是生理期提前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了?”
孟佳期从唇角扯出一个笑,盖在薄薄棉被下的脚冰冰凉凉的,好像血液循环不畅,再怎么捂着被子都热不起来。
“下次有突发情况,一定及时和我沟通,不能像现在这样逞强。”梁风忻殷殷叮咛。
孟佳期乖乖点头应下。
她又询问梁风忻今日拍摄的事宜,确认梁风忻今日拍摄的照片已经完全满足需求后,才松了一口气。
梁风忻话说得好听,她也是个讲情理的老板,但孟佳期可不敢像她说的那般,“不逞强”“将突发情况同她沟通”。
孟佳期想得很清楚。她和梁风忻就像打工仔和老板的关系。
老板就是要看业绩和产出的。老板可以适时和打工仔讲情理,但打工仔千万别因此生出什么别的念头。
梁风忻行程安排紧凑,和孟佳期稍稍聊了几句,私人助理过来和她对接了下行程,接下来还有一场画廊展等着她。
梁风忻匆匆去了。
病房内,只剩下孟佳期和沈宗庭二人。
沉默在两人间悄然蔓延。孟佳期看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又动了动腿,感 觉了下。腿间原先湿漉漉的、黏腻的感觉,被一片干燥、清爽所替代,是卫生巾换上了一片新的。
那件沾染了海水和她血迹的裙子,被妥善地叠好,包在医疗器械袋里,放在床头柜旁。
病号服,是谁给她换的?还有卫生巾?
此时,孟佳期目光看到床头柜旁挂衣架上的男士AderssonBell大衣,那大衣后背下摆的雪白衬里,有淡淡的红。
她怔然的目光看向沈宗庭,难不成,这些都是他换的?
“不是我。护士换的。”沈宗庭低头看着自己筋骨修长、分明的手,中指和无名指屈起,浅浅摩挲着大鱼际肌上浅淡的疤痕。
这时,她床头的葡萄糖瓶子差不多换完了。
护士进来收瓶子。
这护士正好是方才给孟佳期换衣服、卫生巾的那位。护士心底对沈宗庭印象挺不错——自己衣服脏了乱了也没说要换一套,替女朋友忙前忙后,又是拜托人帮换衣服,又是去买卫生巾,女朋友低血糖了还买回来一大袋子糖。
“细妹,我话你好好擏惜你嘅男朋友,抱佐你来医院,为你买姨妈纸,还有个些糖瓜。个样为佐你跑上跑落嘅男友好少见佐啦。”
收完瓶子,护士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她当这对儿小情侣在闹脾气呢。
孟佳期知她是误会了,对护士笑了笑,看护士拿着空荡荡的吊瓶走出了病房。
不知为何,护士话语里那句“男朋友”,让她觉得格外地刺耳。
刺耳,且扎心。好像方才用来输葡萄糖液的针管,扎进了她心里,让她的心止不住地疼痛。
沈宗庭可不是她男朋友。他从来没和她有过情感方面的交流。
他不是她男朋友,却在做着这些只有男朋友才能为女朋友做的事。
为什么呢?若是“怜惜”,是否未免也太过界了一些?
她目光扫过床头满满一大包卫生巾。各种牌子各种包装,棉的网的,日用夜用,满满一包塞在那里,套着红袋子像个福袋。
他对她向来体贴,他为她风尘仆仆,为她鞍前马后,甚至可以说,把她宠成公主。
他原来是那么注重形象的一个人,无论何时都是风流倜傥,俨然古画里“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浪荡公子,现下却坐在硬木椅子上,一身完好的柞蚕丝西装礼服被海水浸湿,浊迹斑斑。
难道,这也算“怜惜”的一部分吗?
难道,这也是“资助”的一部分?
她有些恨他了。恨他这样不知边界的好,却从来不曾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自尊心像一根针,穿痛着她。
“再喝杯糖水。”沈宗庭按照医生的吩咐,给她端了一杯糖水进来。
用红糖泡开的糖水,装在一次性塑料杯里。她看着这杯水,下意识地拒绝。
“谢谢沈先生帮忙。但我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待会就回学校了。”她拒绝他时,也不看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扎针的伤口,细小的一枚针痕。
沈宗庭皱眉。
“好了?是谁在车上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