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的瓷砖上印着不间断的几何图案,她小时候,常常从一个方格里,跳到有相同图案的另一个方格去,乐此不疲。
一天之内,从极度悲伤到喜悦的转变,足够她又哭又笑。
哭的时候说,沈宗庭,你好坏,为什么这时候才告诉我,你把房子买下来了?你害我流了好多好多眼泪,都是你,都是你。
笑的时候又一遍遍摩挲那枚钥匙,那是旧式的黄铜钥匙,最上方是扁扁圆圆的一块,只在中间穿了一个孔,给佩挂者穿绳和线。这种老式的黄铜钥匙,配老式锁,其实没有多少人在用了。
或许镇上的老锁匠还懂得如何配一把新的。她应该快快让老锁匠配一把新的出来,好给沈宗庭带着。
说起来,这枚小小的钥匙,是如何辗转过莫柳女士的掌心,再从莫柳女士那儿,到了开发商手里,最终,到了沈宗庭手里,再从沈宗庭这儿,重新回到她的掌心?幸之又幸的是,开发商还未来得及投入资金进行开发,所以这儿,被极大程度地保存下来。
就连夏天时,她爷爷最惯常用的老式摇头扇都还在。
自沈宗庭到郎镇起始,大致了解了她和她妈妈产生过节的原因,就一直谋划这件事。
找开发商买下她小时住的房子,不光要有钱,还要有耐心。好在几经周折,他也联系上这位开发商了,成功将房子买了下来。
回家的钥匙啊,她整整走过了这么多年的路,才又重新拿到了。
沈宗庭浅浅勾着唇角,看她像痴了似的,时不时放钥匙在唇边亲一亲,吻一吻。
“别亲了,脏。”
“我洗过了。”她低低说着,还是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笑得露出皓齿,还去亲那枚钥匙。
他拉过她手掌,在她掌心和掌背各落下一吻。吻很轻,像蜻蜓点水,含着无限温柔。
“早点配钥匙给我。”
“噢。”她浅浅应一声,心里已经默认会配一把钥匙给他带着,嘴上还想调侃他几句。
“谁说要配钥匙给你了,你就当来我家做客。”
沈宗庭双手合上去,将她手腕抓在掌心,垂眸。“期期在厅堂的时候,没有反驳我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我同意什么了?”她脸上慢慢染了一层红,装听不懂。心里却忍不住泛上丝丝缕缕的甜蜜,微微咬着唇,眉梢带着三分羞涩,三分喜悦,四分的欲说还休。
其时正值黄昏,他们立在黄昏里,冬日的微风从江面拂过,将她的发丝吹向他。沈宗庭从身上脱下大衣,披在她单薄的肩头。
尔后倾身,薄唇轻轻擦过她的耳廓线,哑声。
“同意回到我身边,做我的妻,同我生孩子。”
“期限是‘永远’。”
第99章 新年 (修)
“谁要给你生孩子, 不要。”她软声。
橙黄的光晕浅浅停留在她发上,远处山岭起伏,不时有鸟儿扑簌簌飞出, 她心里便也冒出一句诗“羁鸟恋旧林”。
其实这时不该想起这句诗的,意境好像对不上。这些念头浅浅在她脑中划过, 最后只化成一句:她不再是无脚的鸟。
“嗯?不给我生, 期期想给谁生呢。”
“你只能给我生。”
沈宗庭慢条斯理地补充。
光明正大地讨论“生不生”的问题, 让她有些害羞,低下头去, 他的吻顺势落在她修长粉白的后颈。
年关差不多近了。房子太久没有人住,总是缺少点人味,落满时间的腐旧气息。两个人花了两天时间, 一点点把房子清扫出来。
把老旧的门闩换了, 买回两把竹叶扫帚,举高了清理墙角缝隙的蜘蛛网。
贴在门口的对联,已经整整几年没有更换过新的, 红纸对联在风吹雨打日晒之下, 变成一种淡淡的红粉色。
将旧对联撕了,换上新对联——大红的底, 黑色的字, 百福进门,五谷丰登, 新春快乐。
她家的门楣很高,她扶着梯子, 沈宗庭穿着黑色皮鞋, 踩上去,将斗大的“新春”二字贴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横联展平。
难得地,院子里漫上喜气。
孟佳期从小睡到大的房间在右边的耳房,那是整个院子里最冬暖夏凉的一间,可见父亲和爷爷在世时,把她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她带他参观她小时候的卧室。
房间里有一种洁净的、清淡的香气。
这种香气,并没有随着时光流动而变得陈腐,反而始终是流动的,清洁的。
房间一侧,放着一张窄窄的小床,勉强可以睡一个大人,原先盖着的卡通床单被换走,铺上了米色格子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