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在尚未建.国的年代,十里八乡地主们日常起居的衣服,都由孟家来剪裁制作,很是风光。
但不知怎的,孟家这一支,代代单传,香火不旺。
此时,飞机悬在几万里的高空,地上的景物都成了舷窗里模糊的色块。孟佳期头脑里,仍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些问题。
按照当年父亲下葬时阴阳先生的说法,西山岭的风水是最好的。如果爷爷和父亲的墓,都还能原封不动留在西山岭最好。
如果不能,那就请人迁坟,迁到凤居岭。
希望迁坟顺利。如果不顺利,那能用钱解决的,就尽量都用钱解决...孟佳期默默想。
历经了差不多三小时的飞行之后,孟佳期在清晨天刚蒙蒙亮时落地西省首府,直接打计程车回郎镇。
中途,她才想起还没告知沈宗庭她的动向,不想让他担心,编辑了条消息发过去。
「我回西省处理一点事情,两个星期后回来。」
沈宗庭这几天在纽约华尔街,出席一个年末金融峰会。
回到郎镇,在快捷酒店下榻后,孟佳期匆匆补了个觉,第一想到的是找镇上的老李头。
当年分田地是在生产队内部分的,哪块地名义上属于哪家,也都是老一辈人口口传下来的,并无实际的土地契约作为约束。
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话事人的权力大,地块的归属有松动的空间。
而老李头,当年是生产队的队长,现在是村里的村长,也最有话事权。
她提了点烟和茶,出现在老李头门口。
已是寒冬时节,郎镇因为地处亚热带,并不寒冷,只是满屋透着一股潮气。
此时,老李头正穿着一件发白的线衫,惬意地躺在竹椅上,用痒痒挠舒服地挠着背。
听见孟佳期的动静,老李头掀起眼皮,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过,也看到了她手里的烟和酒。再看她身后,没人,是她独自一个人来的。
一番寒暄过后,她说明来意。先问老李头,为何架设高铁,要迁坟修路一事,缘何不通知她?
再问,她记得当年生产队分地时是按照人头分的,她爷爷名头上的九分田,是落在凤居岭,如果可以,她想将孟家的坟茔全部迁到凤居岭去。
最后问,既然是国家征地,就有征地的补偿款,属于孟家的那笔补偿款,现在是在哪里?
老李头一改懒洋洋躺在竹椅上的姿态,眉目如河岸高耸,精光内露。
在老李头看来,这个孟良留下的小女儿,自父亲去世后,就是极其内敛安静的性格,如今十来年不见,说话逻辑条理清晰,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果决感、磊落感。
不过,充其量也是个姑娘,还是个单身的姑娘,没人撑腰,料想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向来说话留三分,便笑道:“你这又是坐飞机、又是坐高铁去读书的,镇上发生什么事,哪里好通知你?再怎么样你都是个女孩儿家,掺合这些事也不合时宜。”
孟佳期淡淡蹙眉,有些难以忍受这扑面而来的浓重“乡土男权”气息,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
“关于你爷爷、爸爸迁坟的事儿,我通知过你母亲那边,那边没什么说法。我以为,你母亲会和你说,哪里知道,你一小姑娘根本不知道这事。”
老李头这是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没有通知到位”的失责给摘干净了。
提起母亲莫柳女士,孟佳期一张清冷出尘的脸,越发地冷淡。
三年前,她进入萨维尔街后,其实和莫柳女士发生过一次冲突,那次冲突闹得极大。莫柳女士卖掉了孟家在郎镇的祖宅,也一并卖掉了小佳期在其中度过的快乐童年时光。
两人已经断绝母女关系。
“...你母亲说,她现在嫁出去了,管不着这里的事。至于你家在西山岭、凤居岭的地,她也卖给了原先住在你家隔壁的李二婶,所以,你想把你爸、你爷的坟迁到凤居岭,还得和李二婶商量过才行。”
老李头看了眼孟佳期带来的酒,是茅台,这才额外多向她透露了两条消息。
“多少钱卖掉的?她怎么能背着我卖掉呢...”孟佳期脸色发白,喃喃道。
“这我就不知了。你要去问你李二婶。”
孟佳期点点头,勉强和老人道过谢,走出老李头家的脚步有些凌乱。
她心真正乱成了一团麻。
莫柳女士怎么可以这样?她明明知道,无论是爷爷还是爸爸,都是特别注重“落叶归根”和“入土为安”的传统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