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可我想把你宠成娇花。”
她软声抱怨,装再好也留给房东了呀,这不就是便宜了房东了?指不定住过这年她就腻了,想换个地方住。沈宗庭听了也只是笑。
唯独钱叔耳朵好,听到这对儿的交谈,心想,孟小姐如今还不知道,沈宗庭用了些法子,早就把她这套小院给盘下来了。
不光她如今租住的这套小院,还有左邻右舍,也一并被他盘下来了。
说到底,沈宗庭才是那个“便宜”房东。
如今,她满26岁,即将就要一只脚迈向27岁的门槛。但是,她却好像越活越回去了。好像不是从26到27,而是从26到18。
在本该越来越成熟的年纪,多了一丝特属于小女孩的轻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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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冬天即将过去时,孟佳期的生活里出现了个不大不小的插曲。
先是有个陌生号码,添加了她的微信,发来消息。
「你是孟佳期吗,学服装设计,后来去港城留学?」
收到这条消息时,她心若擂鼓。当时她刚刚下班,正回到栾叔胡同的门口,要推开小红门。
大概人在某些时刻总是有预感,就比如当下。
她回了一条消息过去。
「您好,是我本人,请问您是?」
那头很快给消息回来。
「喔,佳期呀。我是燕燕,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说来也巧,我还是翻高中时期的同学录,才找到了你的联系方式。」
「你是不是好几年没回家了?那个,你家附近拆迁了,要架设新高铁,线路从西山岭规划过去,西山岭那片不是有许多坟地,镇上的人三三两两都将自己祖宗的坟给迁走了,我家也迁了爷爷和高祖的墓...」
「前几天去看,就剩你爷爷和你爸爸的墓没迁了。再不迁,过几天推土机就要来了。」
再不迁,推土机就要来了...
孟佳期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他们那儿的人一向把“入土为安”看得无比之重。架设高铁、迁移坟墓,这是一件大事,怎的没有人来通知她?
说来这事,也是她的疏忽。早在十二岁那年,孟良去世,莫柳女士改嫁,她便彻彻底底地没有了家。
从此一回身,便是亲情的废墟,从来没有底气。
每年春节,不是在外婆家过的,便是在这个姑姑、那个舅舅家。逢年过节时,大人发红包,她在角落里,看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们欢呼雀跃着拿,她却缩在角落里。
其实小孩的自尊心比谁都强。
她不是不喜欢包在红纸里的钱。只是红包也算得上一种大人间的人情往来,你发给我的儿女,我便也发给你的儿女。
而她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如何能领别的大人的红包?
她的自立是从15岁那年开始的。她执意要学艺术设计,也从莫柳女士那儿拿到了孟良一半的抚恤金,用以作为自己的学费。
那时,她坐在摇摇晃晃的大巴上,拖着行李箱,到市重点去上学,大巴车驶过坑坑洼洼的县级公路,车窗外扬起极大的黄尘。
她一瞬不瞬看着黄尘,扬起来,又落下去,缥缈无依,正如她本人。那时,她就决定,最好能远远地、远远地逃离这里。
从此,她顾不得自己飞得累不累,只管飞得高不高,飞得够不够远。
从郎镇到港城,再从港城到英伦,从英伦到北城,她一步一个台阶,尽量地攀高,没有回身望一望后头。
没有回头望一望得后果便是,这世界上最爱她的两个至亲——他们言传身教,教会她如何剪裁制衣,潜移默化影响了她整个童年的爸爸和爷爷,他们的坟墓很快就要被推掉,她却完全不知道。
「谢谢你,燕燕。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现在先去处理我爸爸和我爷爷的事。」
她给燕燕发了消息,掐着掌心,逼迫自己平静下来。
迅速打开订票软件,定了最近一趟回家乡的飞机,也订了镇上的酒店。
进了自己的小屋子,简单收拾出几套换洗的衣服,用行李箱装好。
简单和娟姐、小方对接了下工作,也向导师Everest那边说明了情况。她给自己放了两个星期的假,希望在这两个星期内,能解决家乡那边所有的事情。
但到底能不能解决,她心底也没底。
她父亲这一支在郎镇,算得上是外姓人家。据说当年她的高祖父的爷爷是逃难到的郎镇,靠着一套裁缝手艺赢得了当地人的尊重,也慢慢融入了这里,生儿育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