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是他们去郎武观, 那天观里提前清了人。她穿一袭栀黄色旗袍, 默默看着观里供的铜鼎和神像木座。
来这儿不过是她一时心潮起伏,没料想沈宗庭同意了。只是他立在那儿, 一袭白衬衫,是这香烟渺渺、宝相庄严的大殿里唯一一抹清冷亮色,微勾的唇角带了几分不羁。
这样的模样和气势,就连庙祝都不信沈宗庭是个诚心相信的,所以只问孟佳期,生肖何属,年岁八字为何,要不要化个太岁,求当年一切顺利?
那时,孟佳期恍惚着想,要是人世间所有的“不顺利”,都能通过化太岁解决就好了。
她觉得自己心不诚,没有能完完全全相信“太岁”这一套,正要婉拒时,一旁的沈宗庭却开口,说要化。
他给她化太岁,请莲花灯,有一道工序是要在黄底红字的纸上写生辰八字。
沈宗庭执了笔,平日里稍显散漫的目光收敛了,竟是一片赤诚干净,望住她时,眼底映出她空灵身影。
细毫笔落在纸上,他准确无误地写出她生于何年何月,然后低声问她“生于何时”。
那一瞬她恍惚,想起古代男女大婚前的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不知道她和沈宗庭这一道算什么呢?
化完太岁,她得到一枚小小的三角红符,庙祝说夹在随身携带的物件里,佑这年平安顺遂。
出了观,回程时她问沈宗庭,你又不信这些,要这符来做什么?
他拿过她手里符纸,夹进她的手机壳里,一字一句,说,只要是关于你的,你怎么知道我不信呢。
就是这样,她在他那里便是如此特殊,特殊到唯物主义都要为她让路。
后来她英伦求学三年,果真顺顺利利,也不知是不是他替她化的太岁起了效果。
只是那枚符纸终究被她弄丢,没有将它交还给庙祝,“摄”在当值太岁脚下,也没有去酬神。
梦醒了,她眼角有泪。
过往那三年,并不全是惨痛之处,她还是和他拥有好多好多好时光。
和他在一起,始终是佳期。
如今沈宗庭貌似少眠,和他过夜的两次,每次都是她睡了,他还没睡。她醒来时,他早已醒。
一整晚差不多都是他在动...孟佳期也不知道,这人哪儿来的好精力。
反倒是她,一醒来肚子就俄得不行,好像有个无底洞要填满。
想起茶室还有一堆狼藉尚未收拾,尤其是那张羊绒长毯...她只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立时把昨夜的痕迹给清理了。
床头放着一套缎面晨衣,雾霾蓝的色泽,她穿上很合身,估计是沈宗庭命人准备的。
下床时脚软了软,她咬住唇,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沈宗庭。
话说回来,沈宗庭到底去哪里了呢?
起来时没见着他,心里竟然空落落的,就好像远古时候的人,被迫在荒郊野岭过夜了一般。
“沈宗庭...”
她低声叫他名字,推门出去。阳光透过玻璃和窗栅照进来,把光线也切割成一格一格,拉长了。
“在这里。”
在这一格一格的阳光里,沈宗庭应声,垂眸,修长的臂膊间夹着那张羊绒长毯,看起来像是要拿去清洗。
这张长毯首先让她想起昨夜的荒唐,一句话没接,脸先红了红。
此时沈宗庭恢复了一贯的禁欲模样,身上简单披一件浅灰色晨袍,交错的V形领口隐隐露出薄肌。昨夜,他的这里,和她的,紧紧贴在一起,密不可分。
似是照顾到她脸皮薄,他手掌轻轻抚了下她的脑袋,低声:“茶室清理得差不多了,一切正常。待会一起吃饭。有什么想吃的,按呼叫铃让钱叔点。”
她摇了摇头,只问:“家里有什么现成吃的?”
“有饺子。”
“那我下点饺子好了。”她说。
沈宗庭这儿,光是一个厨房就顶她一间卧室这么大。
冰箱是步入式的大冰箱,空空荡荡的,一打开就如张大的嘴巴,冒着寒气。
孟佳期蹙了蹙眉,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好好照顾自己,明明硬件设施这么齐全这么好,他全都空放着,厨房的灶台也干干净净,似乎从来没在这儿开过火。
也不知道养这么多仆欧有什么用...除了工作餐,他难道顿顿在外头的私人餐厅独家订餐么?
饺子放在冷冻柜里,用分装盒一只只装好。
孟佳期下了约莫一盒半的份量,够他们两个人吃。、
饺子下在汤锅里,一只只透明,膨胀,浮起来,溢出乳白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