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壶深不动声色,暗自咬着唇肉。
“不叫靓靓了吗?”
“......”
“转移话题?”
宋壶深不为所动,“脚还疼不疼?”
凝顾蹙眉,“你如果心疼我的脚,就不会......”
他打断她,“那你呢?”
“什么?”
“你去了哪?你都不心疼你自己,我心疼有用吗?还是说你去了就不打算回来了?”他情急,咳了几声。
凝顾黯然,还是吵起来了。
“你是觉得自己没错,是吗?”
“你要叫我回来,你可以直接打电话告诉我,可是你不打,非要绕一个大圈,得罪一圈子人,让别人知道你小少爷不爽,大家都得顺着你,是不是?”
“不懂礼貌,不知分寸,我以前是这样教你的吗?”
宋壶深红着眼看她,眼里有失望,“你是在为了别人责怪我?”
“......”
宋壶深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可是根本平静不了。
他开口就带着哭腔,“如果我不这样做,你只会离我越来越远。”
“你骗我,你说你没有变,可是你舞团里的人都在说阿顾的前舞伴,说你因为他的离开不管不顾,说你因为他拒绝跳双人舞,说他在你心里有多特别。”
“你跟他打电话,跟他聊通宵,还不够,你腿受伤了都要去见他。在你心里,他已经把我挤出去了。”
“那我算什么啊,姐姐,我算什么?我喜欢你啊,我也,也错了吗?我......”说着,又是一颗泪掉下来,他伸手抹掉,“你别和别人在一起,我见不得,你别离开我。”
凝顾怔愣住着,耳边全是他带着哭腔的话,突然懂了。
错的不是宋壶深,是她。
爱,陪伴,占有,安全感,那些连他都分不清楚的感情,是她造成的。是因为凝凝越距二字突然疏离他,是凝凝对他关切失职,是许凝顾的“问心有愧”。
她没有资格指责宋壶深有错,是凝顾难辞其咎。
凝顾拿起棉签,把他手背的血渍擦去,轻轻开口:“没有去见他,没有人要把你挤出去,更没有要和别人在一起。”
“我去江岭是去看望一位朋友的家人,那个朋友不能回家,家人生病了,我过去看望一下而已。”
擦完,又端起粥,用汤勺舀起一勺,轻轻地吹凉,送到他嘴边,“是我不好,没有和你沟通,没有顾忌你的感受。但是我们不能因为自己,去伤害别人,我不是说你有错,你明白吗?”
温热的粥贴在唇边,他却没张口,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宋壶深知道,她在回避,妄图用亲情的方式让他觉得,这种感情是弟弟对姐姐的依赖。
她太温柔,把他破罐子破摔的糖果罐子一点点粘回原样,放满糖果,对他道歉,让他觉得世界上还有人爱他。
她是顾忌他的感受。
即使是他擅自搅乱了两人的平静,她依然替他着想。
可是他回不了头了,他有预感,如果这次草草了事,可能再也没有下次能对她说喜欢二字了。
他张口,咽下一口粥。
“凝凝。”
“我不要做你的弟弟,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你管管我。”
“......”
凝顾轻颤着睫毛眨了眨,整个人温柔得翻天覆地。
细想起崴脚的疼,也不是那么疼,她只是淡淡的笑,不说话。
阳光照得屋里明亮,瞬间,世界一片安静。
宋壶深原本病气的苍白,又加上一层惨白,穿着白色柔软的睡衣,眉眼低垂,一副萧索的模样。
半响,他眉心的肌肤皱缩着,不留情面地推开了粥,无措地别开看她的目光,掀开被子重新躺下,好不容易才躲起那种无尽被撕裂的表情面对她。
然后,她听见了那种喉间压抑的巨大痛苦,字字念得清晰,带着嘲弄,“所以,你还是要走的,当初为什么要说带我回家。”
为他带来温情的人,带他领略温情被瓦解摧残的样子。给他一个温柔的陷井,让他在被命运欺辱时反抗,活下来了,又把变成怪物的按钮交给他。
宋壶深认命般,滞了声音。
床上那拱起来的灰色一团,一直未有动静,他的呼吸中还带着哭过后抑制不住的鼻息。
凝顾放下来碗,蹲在床边,蓦然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探过去,轻轻握住那只微凉的手。
她说:“靓靓,我小时候,在外婆家住过一段时间。有一次,和小伙伴在路上贪玩,很晚才到家,外婆关了门,不让我进去,她想让我长记性。那天我蹲在门外,很害怕,怕被邻居看见,怕被遗弃,怕无家可归。靓靓,未知是恐惧的本源,但未知的不定数,却是生命的主旋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