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那琴声戛然而止,她听到脚步声。
直到那张脸出现在头顶,她眼里蓄满的泪喷薄而出。
她哑着一副嗓子哈气似的喊他:“……哥……哥。”
这一喊,他也跟着红了眼。
他温凉的手指抚过她的颈侧,哑然道:“阿芜,别说话,过几日会好的。”
繁芜不知道他为何也跟着来了这处行宫,但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至少他没有事。
她闭眸任眼泪流了好久,直到不再哭了,才敢再睁开眼。
这时温凉的毛巾轻轻擦过她的面颊,那人小心翼翼地给她擦干净脸颊。
“可别再哭了,阿芜。”他似在央求,又似无可奈何的叹息着。
繁芜未再哭了,而是睁大眼睛仔细打量着他,却不想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捕捉到了顿时皱眉。
他察觉到什么,转过身去,淡笑着说:“阿芜,我没事的。”
他越是这么说越是让她怀疑……
可他露在外边的地方确实没有伤,动作也很自然,她看不出什么。
盯着他看了许久,她皱眉:或许是自己多想了。
“阿芜,等等,我去给你端吃的。”他说着往外走,灰白的身影消失于殿前。
直到走出苍翠阁,竹阕乙方长吁一口气。
昨日那位明王对他用刑,还好鞭刑在他的脊背上,阿芜不会知道。
他闭了闭眸。
他刚走出寝房,外边的人便问道:“是不是醒了?”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其中一个侍卫已料定屋内的人是醒了,他快步去春浓宫汇报了。
……
繁芜等了许久,见进屋的人是采莲,眼里难免有几分惊惶。
采莲与她相处大半年,对她已是了解,她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取出来,“那位公子守了姑娘一日一夜,姑娘也不忍心让他继续守着吧。”
采莲瞥了繁芜一瞬,又道:“是殿下的人来唤那位公子去春浓宫。”
她盛了一碗粥,夹了些许菜走过来。
扶繁芜坐起来后,给她喂粥。
“姑娘好些了再去和殿下说吧,那位公子的命全看姑娘想不想留了。”采莲言尽于此,她也只是说了自己知道的。
繁芜吃力地吞咽着,疼得恨不得捂住脖子,但也是极力的将这些吃的吞进肚里去……
……
春浓宫。
金殿内,屏风后。
弗玉坐在宝座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金殿下站着的竹阕乙。
王祎将一把匕首扔在竹阕乙的脚边。
竹阕乙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匕首,又看向宝座上的白袍少年。
方才少年说:你若自行了结,我许诺护繁芜一生。
竹阕乙凝了凝眉,淡声问少年:“若设局只为我是真,那你为何一定要我死?”
少年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眉眼愈发深沉。
虽然他不说话,但竹阕乙却已经知晓大概:“是因为这张脸你忌惮我?”
“你闭嘴!”
伴随着少年的怒声而来的,还有地面上一声清脆的响声,那白玉折扇重重地砸在地面,断成数块。
王祎瞪大眼睛,颤声跪地,甚至不敢出声。他从未见过殿下失态,喜怒不行于色的殿下也从未失态过。
殿前森寒又寂寥,不知过了多久,竹阕乙微躬身,拾起地上那把匕首。
王祎转眼看向他,大气不敢出,似乎是只要他敢有动作,他就敢拔刀指向他。可在他如此警惕之时,他却说:“殿下若不想看到这张脸,我可以毁掉……”
终于,王祎长吁一口气。
竹阕乙看向明王,继续说:“但殿下要答应我,不要再伤害繁芜。”
他的话音落定,那匕首咔擦一声打开,在出鞘口时发出“铛铛”的声音。
可就在此时,殿前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轻快而慌乱。
那女子几乎是狂跑而至,猛地搂住他的腰。
她说不出话来,却发出一阵痛苦的呜咽声,让他疼,让他心如刀绞。
她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衫,甚至想发狠地咬他打他……他竟然会以为只要他毁了这张脸,明王弗玉就不会伤害她……
他何以这么笃信的!
就算他是大巫,他也不该这么笃信明王!
她不准!她不准!
那匕首滑落手心,竹阕乙自嘲一笑,温凉的手包裹住她围在他的腰间发颤的小手,他微微仰头,似乎是等了许久,才红着一双凤眸,轻轻喊她:“……阿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