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时序没说话,而是看了眼旁边不离不弃的小青年。让清桃分出篮子里一半的白面馒头,递给了他们。
这一过程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齐厨娘宛若木头人,木然看到结束,看到自己的孩子捧着馒头吃,看到商时序沉默地转身离开。
无责怪,无嘲笑,无怜悯。
齐厨娘蹲在地上,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着自己结茧的粗手,没等商时序的婢女清樱离开,就像个孩子般哇哇大声哭泣。
不觉得自个一个小人物能够得到堂堂商小姐的惦记,可这白面馒头,的确是她爱吃的,就算误打误撞,她苦苦哄自己的骗术瞬间分崩离析。
忙碌一生,为夫为儿,她真该为自己考虑了。
可盛军要攻破长恒,她却快要死了,多可笑的一生。
她渴望被爱,就是不够自爱。常常将自己全托于别人,她为她所谓的爱人辩解,无数次让自己强韧起来却只是为了得到男人的认可,然而最后,她最触动心弦的依然是另一个女人默不作声的善举。
清樱自然不知道她心里如何作想,只听到她为男人开脱,压深眉沟,“齐姐姐,我家小姐一直说的,是劝你对自己好点,劝你首先是你自己,再是别的身份。”
齐厨娘与多数人一样,没能自哀自怨太久,他们在盛军伴随着一声声天谴般的巨雷攻进长恒那刻,抱头鼠窜,防守分崩离析。
被俘获的大玄士兵瑟瑟发抖集中聚在广场中央,另一边是哭泣不断的百姓。
盛军个个人高马大,健硕如熊,面如恶煞。那为首的扶节终于显露真容。
天空阴沉,空中如雾般的雨水沾湿他战袍,他高高静立在审判他们的木质平台上,与环境沉肃,冷漠。
“报……”
远处传来的声音渐近,“禀将军,大玄霖洲的官员除知府大人外,都一一逃走了。”
士兵禀告完,男人沉声道:“追,活擒。”
齐厨娘跪在人群中和孩子互抱取暖,她听见熟悉的音色,无意的抬头往平台上看,即刻便呆怔在了原地。
……
“胡闹!我说商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任性?赶紧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你爹将你托付于我们,不然要你拖众人的后路!”
肥头大耳的官员怒火中烧,对不听自己命令的商时序要上扇了一巴掌。
商时序的右手在他辱骂的一刻,早落在刀柄上,然而剑没有扒出,在她旁边的赵齐岷先拔出了剑鞘,将官员的手抽了回去,“洪温书!”
赵齐岷望了商时序压在手里的剑,怒对洪温书道:“这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她都是知府千金,她有什么闪失你我都担不起知府大人的怒火。”
洪温书甩了甩被打的手,阴笑道:“我们都是逃军了,她算什么千金?她爹估计这时候就已经阵亡,还能有谁给她们做主?知州大人,我早为你看不惯总是指使您的贱人,涨得几分浅薄的学识,便要卖弄,我们一群朝廷命官围着她转,简直可笑。”
他刚讥讽完,眼前剑光唰的一亮,自己脖子处鲜血喷撒,在空中与人头起飞,鲜红淋在地上,他的脑袋也滚到地上。
惊悚未料及的一幕惊呆了众人。
“这……”
唏嘘声中,商时序平静地收回长剑,冷道:“所有人,都回去。”
她这一声,众人惊呆中爆起,“你疯了还是我们疯了,你父亲死在长恒池内,还要搭上谁?”
“当初是你爹爹死活不走,拜托我们绑你和你母亲走的,现在一个偷跑回去殉情也就算了,你还来让众伙人赔命?难道所有人回去了你父亲就能活过来?”
商时序扔掉长剑,直视赵齐岷道:“我自己回去。”
她绕过众人,赵齐岷追上来拉住她的手臂,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回去不是有死路一条,你会被□□,被割舌,你会生不如死!”
“大家只是不想白白送掉性命,你清高什么?”
商时序无动于衷,“还有转机。”
周围人附道:“知州大人,你别管她了,带她是情义,不带是本分,她硬要去死就随便她好了。”
赵齐岷转头怒吼:“你闭嘴。”
吼声随一道惊雷落下,对方恐了一声,躲到了别人的身后。
赵齐岷转对商时序低头,任由雨水淋打,任由衣服湿漉漉贴紧全身,缓了口气:“能有什么转机?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商姑娘,我欣赏你敬佩你,也相信你总是有化险为夷的能力,但这不是赚钱的玩笑,人命关天,就算你那千骑死士追随于你葬命,也不够填满盛人的杀戮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