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时序口气轻轻,乍然一听,很似在质疑:“你不记得具体天数?”
裴惊辞拍了桌面一掌,扬首道:“我当然知道,不想告诉你。就怕你以为我在意你这个损友。”
“……”
还不够明显吗?
嘴硬这毛病似乎改不了。商时序撇过脸去不想看他,裴惊辞便疑惑起来,“你偷笑什么?”
他抬起左手食指戳了一戳她的脸颊,“干嘛又绷着脸,你就是笑了不承认,这不行那不行,憋死你得了。”
脸皮被这么一弄,商时序随之站起来身,她贴身伏上小石桌面,在他一寸上方停止,面无表情地歪头。她这是有意反将一军,这几乎是他们相逢以来最近的距离。
视线之内裴惊辞虽眼眸飘忽不敢直视她,却犹豫着要不要闭上眼睛,扭捏抹了一把脸,宛如慷慨赴死的战士,差一句吼上要杀要剐随你便。
然而他翘起的嘴角出卖了他。
无视对方的呼吸倏然增大,她不管不顾照样离近。终于,能看清了他脖子左后侧那隐藏于衣领下的蜈蚣般的狰狞伤疤。
商时序面不改色道:“与霖洲境内接壤的潭州,出了个养兵造反,战地为王的山贼,也有四方起义的农民,你闻到消息了吗?”
她谈起正事,裴惊辞像没了期待,紧绷的气势垮掉,累道:“未经人苦,不予评判。我这个人更没底线,天下越乱才越有恢复秩序的迫切,不是我骂,人呢就这样贱,非要经过水深火热,才知道从前的好。我也想把岭北也搅乱了,乱了再建一个禁书里的盛世。”
商时序:“赢了就行,史书都是你的功绩。”
裴惊辞哈笑两声,不正经道:“赢了厕秽都是经验,输了经验皆是厕秽,遗臭万年。想想后人对我唾骂的模样,也够我在地府谈资许久。”
听他再提起禁书里的盛世,商时序忽软声道:“其实我心中有一个怀疑,已经很久很久了。我相信世间曾有盛世这段历史,但不是这个世界。”
“在这块大地上没有半点存在的痕迹是不是?”不想裴惊辞也有同种感受,一谈起这个,就想起自己四方游玩探寻的古迹,“不光我两觉得自己生活的土地没有盛世的痕迹,盛世里的先人也觉得女娲伏羲神农等神人,山海经等神兽,也仿佛在另一方大地的纪元。”
他们抬头,夜空晴朗无云,清月高悬,满空繁星璀璨明亮。
“我们的先人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商时序的目光所及之处,浩瀚的天际无垠展望,越仰望越自视渺小。
第46章 星星的编号
“我记得史书上提过一句,先人曾在天上发现过与身下大地相似的星星,先人把我们的家园叫做地球。”裴惊辞道。
商时序右手手指点茶水,在灰白的石桌面上写字,简洁地回:“那个星星叫这个编号。不过我再找来书看时,记载这些的书籍不见了,可能被焚毁,可能被藏起来,你知道,越为上位者,越是希望百姓善钝无知,我不能断然猜测我们的先人经历过什么,才这样要去之精华留之糟粕。”
石桌面上湿湿写有KOI-4878.01,裴惊辞瞥过一眼,若有所思,随后缓慢地点头,他主动道:“这样才好管理,和不能读书的女人自己创造出女人的文字一样,不是吗?”
所谓女人的文字,其实就是不能上学的女孩扒在窗边偷窥学堂,努力踮起脚却只能学到倾斜的字体。
他主动提起,商时序一时半会有些诧异。
但又想,觉得人和万物一般同为刍狗的裴惊辞,同样不会受到社会的规训,不会理所当然认为他从前贪图安逸,不拿功名傍身是错,也不会和别人一样大厥其词地认为女人不配读书。
也如果,前世裴惊辞没有力排众议颁布男女科考平等,犯罪同法的律条,她会觉得他可能在借这个话题引起她的认同。不怪她敏感,不是只有看到惨痛的前世才肯认同裴惊辞,而是太多嘴上说着女人辛苦,却依旧没有半点改变压迫女人的表面党派太多。
而此刻,他还怕她误解,将那些年在男人堆里的所见所闻讲出来,解释道:“不让女人读书,理由是怕女人祸乱朝政,也本身觉得女人没有用处。但我觉得是怕你们太通透,从而不敢孕子,毕竟这的的确确踏进鬼门关的事情,我稍微了解了也很忌惮,是怕……差点失去生命的可能。”
裴惊辞读的书主要是兵书、医术和其他工书,他知道人的生命有多脆弱,见过生门死亡而装进棺材,最后被抬出家门的女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