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住他乱动的手,道:“你教不教?不教快点走吧,过时我就吹灯入睡了。”
“教。”裴惊辞插科打诨地说,“我哪敢半点不从。”
商时序摆手让他起来,当看到他如同撼天大树往上挺拔生长般的站起身时,她感到一丝微妙。
“你比以往高了多少?”商时序仰头问。
裴惊辞摸了后脑的发丝,压眉思索道:“许久不用大玄的尺量了,用别的量,约摸两寸吧。”
商时序从椅子上站起来,堪堪才到他的锁骨高,还是仰头看他,“……”
长约半尺的两寸吗?
商时序:“……”
可能她的目光质疑意味十足,裴惊辞矮下身与她平视,语气有一丝丝慌,“我只是看着高而凶,你认真瞧瞧,我可长得不吓人。”
……
于平常,要是商时序半夜难眠,也会在自己的独院里练剑。清樱一般听到挥舞的剑声,就不会轻易进院子里打扰她。
任何武斗场面是不会有任何旖旎的心思出现。
裴惊辞心无杂念地教,商时序认真地学。她手法标准,一抛一个中,他暗惊于她的精准。
商时序从小便百伶百俐,学什么知识都能快速领会到授课夫子的精髓。正是如此,裴惊辞才从最初对她的漠视,一点点被她理所当然的傲气吸引住。
商时序看过他的一遍教学后,漂亮地挽了个剑花,以应对他变幻莫测的下一招。
她微抬下巴,神色谨重,眼里的眸光随空中的破空声一动,然后轻身侧翻躲开暗器,随之反手弹针,直往他的方向飞刺来。
就是这样,一本正经的事,她严谨治学地做出来,真的是…色极了。
……
裴惊辞仅用剑尖挑开飞针,这对他来说仿佛像是随手择一片叶子那般简单,商时序甚至没看清他如何动作,他便已经闪身到她的身后。
她有些反应不及时,所以将手中的剑一转,反手握之,打算抵到他的颈脖处。
裴惊辞强她太多,如似山海碾压,她理应落于下乘,可不知为何,这个动作她非常顺利地压过去了,好在她快速收回力道,没当场割破了裴惊辞的喉咙。
“你走什么神?不要命了?”商时序看着他似是心虚地眨巴眼睛有些恼。
但眼锐如她,借屋檐下的灯笼明辉瞥见他的耳朵尖泛着粉。
商时序被他莫名其妙的脸红弄得一头雾水。
她收剑,单手覆上他的额头,“没有发热……那就不练了,我也学会了,你先与我进来。”
二刻时后。
屋内,裴惊辞站在一盆凉井水前,浸入白布打湿,拧干,反复擦拭自己的脸。
“别擦了,再擦就破皮了。”商时序沐浴完回来,见他还攥着布就提醒了他一句,“今晚多谢你了,现约亥时初,夜色深了回去早些歇息吧。”
裴惊辞放下布巾,出门有一刻之久,回来时皂角已把他身上的汗味洗净。
商时序闻到味道,探出帘帐,“你回来干什么?正好,有些事情我忘说了,老陛下病入膏肓,朝廷风云变动大,大玄援军估计不会到了,你演几下戏快退出大玄。”
裴惊辞:“不退。”
商时序:“为何?你战场上死里逃生,如今阴差阳错成了盛国大将军算是后福,你可别真屠杀你在大玄的同胞,不然你爹领军来了看你怎么交代?”
裴惊辞冲汗澡后只穿一件白色里衣,他手臂挂外衣,站不动,也不出声回她。
他光看人不语时,商时序感到几分心渗,她这一刹那思忖良多。
传闻有扶节将军屠杀秦岭关才封锁住他南下的消息。
其实这传闻漏洞很大,甚至有神化裴惊辞的作用。
可鉴百年前的屠城,屠城前,是需要好言将全城百姓一波波骗去屠杀地。而裴惊辞当扶节将军时以凶神恶煞、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狠厉形象居多,所以他不是屠城后才下霖洲。
商时序记得剿匪那夜军队是从北侧山林里凭空出现,估计是走的野路。
唯一让霖洲百姓与官员有目共睹的杀伐决断,便是他两天就雷速夺占霖洲除长恒与缪辽外的十几座小城池。
商时序意识到自己让裴惊辞演几下便退出霖洲的话很愚昧。
他在两国沙场上死里重生,其秉性、其野心,或许已变得和她认识的裴惊辞不一样了。
“你别拿戒备的眼睛覷我。”
安静的屋内,裴惊辞突兀出声,低落的语气让商时序稍作一顿。
“他们骂你,我很伤心。”
他似乎还停留在四年前,那个因为顾忌世人的评判,而差点被商时序赶走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