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骂我,就让他们骂吧。”即使他前言不搭后语,也没特指哪个时候,商时序还是一下了然他的意思。
“人要虚心,多听取别人的看法,然后把那些评判记下来,看是谁有的意见。”微郁的气氛因她的一句调侃轻松了不少。
裴惊辞两三步走到她的床前蹲下,笑:“我是认真的,他们因你那根本无损他人利益的招聘就指手画脚的,还撤了你玄都第一闺秀的衔名,那比谁都懂的傲慢姿态我瞧不上眼,他们骂你,我很难过。”
商时序:“别难过,玄都第一闺秀的名头对我来说,和贞洁牌坊一样,是累赘,是约束。”
“不过,明空那公主说得对,你要不嫁我早坐到诰命夫人的位置上,如果你嫁的是柳南絮,或许已经是王妃,将来的皇后,可是我觉得那不够尊贵……”
话临到嘴边,裴惊辞觉得矫情,另外道:“呃我是说,这算给你在我名义上死的期间,作为你帮我照顾裴家的补偿,我听说了,裴府这几年的花销是你出的银两,我当是裴家长子,该报偿你的。”
商时序感觉手被牵住,低头看见自己的左手小拇指被他的小拇指勾住。
“商时序,你当皇帝吧。”
“我们勾指起誓。”
“我会是永不背叛你的战友与忠臣。”
裴惊辞询问她,且以自己用命换来的军队作押,许了一个承诺,“你别在当了皇帝之后,对我卸磨杀驴便好。”
她从床边花架台里拿了一把蚕丝扇,边扇风,边慢道:“玩命不好,要是战火消去,我们在霖洲过着平凡的日子也挺好。”
裴惊辞这人是会联想的,他眼眸发亮:“平常夫妻?”
商时序像拍小狗脑袋一般轻拍了拍他的头,“我,寡妇。”
裴惊辞两眼更发亮了,“那这次,你对我强取豪夺……”
“停啊!”商时序手里的蚕丝圆扇盖到他的嘴巴上,“没有我对你强取豪夺。”
裴惊辞哼哼两声,她移开扇子后,他道:“不然,我怎么名正言顺回到你的身边?”
商时序扇几下风,“你大方点,等我爹领军攻打你,你便落荒而逃,随后就被活擒,我爹就算没看到你的脸,依你敌军头目的身份,定不会当场失手杀你。”
裴惊辞:“那我更大方点,你把我抢回来,强迫我归顺于你,而我只好从了你。”
商时序:“……别开玩笑了,有点荒谬。”
裴惊辞:“不荒谬不荒谬,反正我裴惊辞已经死了,现在是被迫献给你的扶节。”
商时序还想说他挺厚脸皮,猝不及防被强行踏进床的裴惊辞挤到榻里边。
“干什么,下去!”
裴惊辞躺着赖床上不动,“我不,我风餐露宿,想着拥你为帝,想着给你送军与兵来,整整四载十九天余!我胆战心惊在盛国帝王眼皮底下练兵,怕身份暴露几年未曾敢好好睡一觉,领军下霖洲一月来风餐露宿在山林,如今你还不让我睡一睡床榻,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商时序看他说得滑稽又很是感情真挚地倒苦水,随便他躺在身旁了。
她往里面挪了挪,背对他卧,温声道:“明日早起,别让人发现你。”
她说完屋子里便静下来了,裴惊辞没回她,她没回头不知道他会干什么,就这么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时隔多年,她梦回了第一次的梦魇。
梦中,她的悲催半生匆匆略过,直到裴惊辞以百万铁骑把柳南絮搞下皇位后扶起新帝,梦境才慢下来。
到最后,裴惊辞跟她说,他的执念是她登上王位,做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还有问她上学堂时那么爱捻散书页,怎么一点都不去捻散他送的那些书。
梦中她看不清裴惊辞的脸,与她讲的声音也大,明明面对着她,声音却是从四面八方响过来的。
更像有人趁她睡着,伏到她耳边的留言。
商时序忽然醒了。
醒来已是寅时,窗外还挂着月亮。
她摸到旁边,空的。
裴惊辞不知何时离开了。
商时序是信他身上有这股拥立新帝的气运,她需要质疑的是她有没有帝运。自己当帝,不在她的筹划之内。
她最初的念头,不过是远离柳南絮这个人,保住商家,保护母亲父亲,为此,她从商涉农,期间她劝过长公主像皇子一样继承皇位,想过尽自己微薄之力让天下的女子有地可去。
想过长公主继承王位,女扮男装的人从此恢复女儿身,天下才女能够不再空对金榜题名艳羡。
商时序没有因为裴惊辞的一句话而心血来潮,古往今来成王败寇,多少手握财势与兵力的藩王都失败了,她不觉得自己的帝运有多大。稍有差池万劫不复,她和裴惊辞便是史书上的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