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让别人心甘情愿地付出忠心,不失为一种天生的能力。
换句对当今圣上大不敬的话说,帝王御人心术,他在她身上领略到了。
而且不止一次。
赵齐岷回想,还有施粥一事。
可惜,他那会儿不在当场。
他不知道别人如何贬低她,经过剿匪那晚,他是信了她身上那化险为夷的神力。
……
黄昏。
商时序洗浴过后回寝房,敏锐地发现自己的西侧、面朝后院的窗台上沾有土黄色的湿泥。
她拿了一条无味的手绢抹了窗台,一闻,湿泥带有田埂的牛腥气。
这个时节不说是闲农之际,明知盛军游围在霖洲内,任何百姓、随从也不敢去田野里逗留,喂牛马都是干稻谷杆子。
她叫来随从,搬了一太师椅在这窗台下。
空中淡淡萦绕驱蚊焚香,她手里执一本经书坐着观看,直到夕阳湮没在天边,清樱来换了三次香底,寝屋内点上通明的灯火。
终于,幽黑的后院里出现一阵草叶哗哗的沙动。
半息过后,四周静止。
黑夜无风,甚至残月都无,这得是夜猫才看得起来人的面目。
可是商时序没有放下经书,看到累了,才对乌黑的窗外晾了许久的人道:“现在才见我?”
“行军在野地走了很久,很脏,让他们离你远点好。”
“我今日没洗澡,挺臭,澡房在哪?”
略沉的熟悉嗓音似乎从墙头上远来。
“南侧屋。”
窗外无声,随之南边传来细细的水流声。
一炷香后,窗台旁逼近一股皂角的清香。
太师椅轻摇,商时序躺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慢道:“扶节?是叫这个吗?扶节将军,初次见面就去我一死了四年的寡妇澡房里沐浴,不合适吧?”
“你还是指名道姓叫我顺耳些。”
商时序睁开眼,“为什么取字叫扶节?”
“想贴贴靠靠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商时序微侧头与窗边的人对上视线,帮他补充道:“是列子·汤问里的‘饯於郊衢,抚节悲歌’吧。”
“是啊。”
他的及冠礼在关边里过,为取这个字,他可是借遍了令眼昏花的诗与经。
饯於郊衢好呀,他永远记得她送他时的嫁衣模样。
扶节悲歌也好呀,他的名,惊辞惊辞他觉得吵,扶节扶节也很吵,绝配。
时序是节气的轮替,是季节的次序,是他日日刻壁,盼着能与她相见的大节日。
他要吵商时序,吵她到无法忽视他为止。
还有很多含义,他都缩在这字上。
他从窗外跃进寝屋,轻盈如蜓落在商时序的太师椅边,单膝蹲地,趴在宽平的扶手上,他抬头看她,眼底湛湛。
“商时序,我带着我降服的军队投靠你,我把我的军队给你当嫁妆,你要娶我,你不能食言,你不能言而无信。”
“商时序,你当皇帝吧,这样才没人敢把你埋在三纲五常里谩骂,我与你说,你招聘几个女工不算什么,那骂你的人纯是见识短与小肚鸡肠,我与你说,原来大玄与盛国之间,有个人族为太平族,他们是母亲当家主,传闻中的母系盛世,那里的人很祥和,少有争执。”
商时序坐起身,自上而下望他的眼睛,又仔细看了他的样貌。
剑眉长入鬓,瑞凤眼若星,面若英玉,气如寒刃,如何看都是很清净的俊美长相,商时序怎么觉得他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呢。
薄唇一张一合,皆是我与你说,哪里像个传闻中杀伐果断的鬼将军。
商时序伸手两指一夹,手动给他关上嘴巴。
他无辜地一愣,笑脸沉下去,攥着她的手心摸,“你的手,怎么都是茧子啊……”
商时序:“练剑的茧子,你教我那几招我练腻了,能教新的吗?我想学暗器,最好十米之内一招毙命。”
她神色平静,吐出来的声也是淡淡冷冷的。
好似千娇百贵的垂丝海棠,全然褪成了孤傲与谦逊并存的白山茶,没有半点娇弱,反而拥有整个花骨朵滚落的决然。
第43章 勾指起誓
他没回她,只是垂下眼睫,细细揣摸着她手心里的薄茧。
没有人能时时刻刻护得了她的身安,她也深知这个道理。
任何时候,只要她想就能请来一个武术大师。
所以,这是给他一个人的独属。
因为他没先开口诉说心意,她也不道明她愿意给他开个心口,他俩如今,反倒像两只倔强的幼鸡互啄。
裴惊辞泯笑,偷偷捏了捏小他一半的手指。
原来都记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