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了片刻后,云窈如实答道:“倘若没有遇见他,也许爱魄便不会长出来了。”
唯有云窈忆起顾钦的时候,他才能从玉符中出来。同样的,唯有与顾钦重遇,云窈缺失的爱魄才能长齐。
他二人,是缘,亦是缈姬殿下的良苦用心。
注定会相遇,也注定只有彼此。
灵文是个聪明人,甚至,比云窈更清楚世间的机缘巧合,许多时候,连天命也无法改变。
“也好。”他屈指敲击着桌角,分明不耐,语调却依旧平稳,“缈姬布下这一局,能换仙妖两族万年太平。以后,你亦是九重天的大恩人。”
自古好人难当。
仙族纵然强大,倘若腹背受敌,也难以庇佑苍生。
亦正亦邪的妖族,在这时至关重要,否则缈姬殿下当年也不会生出联姻的念头。
云窈心思简单,只当是魔族近来动得频繁,灵文才有此感慨。她倒是更加好奇扶渊先前说过的话,于是本着关心同僚的态度问道:“听说,你也有心上人?”
灵文闭了闭眼,咬牙切齿道:“问便问,何必强调一个‘也’字,生怕无人晓得你同那鸾诤的爱恨情仇。”
“……”
她不懂灵文为何火气如此大,难不成是单相思?
云窈略带同情地看他一眼,换了话头:“扶渊仙君又是怎么一回事?”
“自打讼雀从凡间回来,他便是这副样子。”灵文与扶渊交情不浅,自然担忧,于是向云窈打听,“你们可是遇见什么人了。”
还真有一个——苏侑。
苏侑与扶渊生得有几分相似,又在天命指引下遇上云窈与讼雀,后又猛然生出修行之心。
看似偶然,实则是命数中的一环。
云窈不敢惊扰,这才克制住好奇心,做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
她见外头云霞变换,裹上一层黄澄澄的暮色,心知到了时辰,主动告辞:“我与讼雀还有些话要说,就不打扰帝君了。”
灵文深深看了她一眼,摆摆手:“去罢。”
离了帝君殿,诡异的气氛才消散。
云窈费解地叹了口气,着实为灵文的脾气感到忧心。
也罢,纵然是扶渊仙君此等众仙情人,依旧逃不过借酒消愁。可见脾性与情缘,不一定需要对等。
她胡思乱想着,走到了讼雀居所。
讼雀喜爱山水丛林,是以此处更像是凡间所说的桃源。
一仙童惫懒地睡在溪边,见云窈来,甜甜地唤了声“姐姐”,道:“讼雀大人在里间候着您。”
“多谢。”
许是刚下值,讼雀趴在软垫上,目光呆滞地盯着池鱼,连云窈走近也未发觉。
云窈捻起几粒鱼食撒下,轻声问:“为何闷闷不乐?”
“你来了。”讼雀有气无力地道,“我自请调去长墨上仙殿里当差,路上遇见茗凰那群小人,吵了一嘴。”
茗凰祖上乃是神凰,随着神族陨落,如今在力量上与寻常仙族一样。
可终究是稀罕的,云窈此等小仙见了,少不得要恭恭敬敬地唤一声真仙。
原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无奈茗凰初回春心萌动,恰遇上云窈飞升。因着她容貌倾城,不少仙男成日寻由头来看,其中便有茗凰的心上人。
虽然那人见云窈不解风情,很快移情,可茗凰对她的仇恨却延续下来。
姐妹二人落魄之日,便是茗凰开心之时。今天撞见讼雀被扶渊仙君“扫地出门”,于是忙不迭上前奚落一番。
云窈哭笑不得:“才貌双全的男子这般多,她何苦为一个花心大萝卜找旁人的不痛快。”
“啧啧啧。”讼雀揶揄道,“仙子如今爱魄长了出来,竟也能侃侃而谈了。”
她嗔怪地睨讼雀一眼,也跟着躺下:“我今夜不如宿在你殿中?”
讼雀自然点头称好,缠着她将妖都发生的点点滴滴都说与自己听,一时聊得畅快,直至灵鸡鸣啼方歇止。
云窈探出头,见淡金色的祥云绵延几十里,为苍穹罩上肃穆庄重的神辉,心下不免诧异:“谁来了?”
每每有贵客降临,织女会用彩云铺路,其中,淡金色最是彰显身份。
讼雀兴致缺缺,连舌头都放软,含糊不清道:“莫不是扶渊的未婚妻来了?听说帝姬体弱,自幼养在琼华岛。”
总归与她二人无关,云窈捞过锦被,欲闭目养神。
“讼雀大人——”
“云窈大人——”
仙童连滚带爬地摔进院中,语气中满是激动之色,“我见众仙皆往正殿瞧热闹去了,不若您二位也去转一转?”
若讼雀不去,仙童自然也去不得,难怪如此急切。
“小八,你可打听到是哪位大人物来了?”云窈睁开一只眼,大有若是无趣立马倒头睡去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