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姑娘(9)

原来,穆勒大搞婚礼排场的准备,只是为了博取我父亲的信任,展示穆家与李家的实力,至于我,只是他的棋子罢了。我在心里庆幸,自己从来没有爱过她。如此说来,若不是贺国祥一行围堵山寨,我也不会被迫逃走,这场虚伪的婚约便能顺水推舟成就穆勒的计谋。但如今看来,即使我逃走了,贺国祥的出现,却歪打正着,同样让穆勒的奸诈心愿得逞了——李家寨实力被削弱。

陈水生像往常一样约我一起散步,他看我闷闷不乐,于是再三追问下,知道了我家里的事。得知我是土司的女儿,他先是沉默了几秒,后来他似乎想表达什么,可放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话题一转,他安慰我道:“司遥,家里会一切安好的,我相信你父亲一定能够处理好穆寨的事物。既然来了魁山书院,就多学几年,学好知识建设国家!”

“我哪有那本事,学好知识不过是充实自我罢了。”我满不在乎地回答他。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们还年轻,司遥,我们头上还有大山没清除呢!”水生焦急不已,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我们头上哪有山,你在说啥?”我对水生的话一点不能理解。

“大山是一种形象的说法,就是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啊!”水生耐心地解释着,像是一位教书先生滔滔不绝。

“外国人侵略我们,这些欺负我国的国家就是帝国主义。那些压榨人民的统治者大多是官僚资本主义。还有清政府灭亡后遗留下来的地主豪强等封建主义,就像你父亲就是封……,啊,不好意思……”水生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栗子卡进喉咙一样,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我父亲?我父亲怎么了?”我追问道。

“口误,嘴瓢了。嗯……司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水生吞吞吐吐,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还没等我追问是什么秘密,水生便抢说道:“我以后要做一名军人!”

我有些诧异,这个混乱的年代能有几个人愿意去做军人,看看军阀之间的斗争,再加上洋人侵略的这些年,战场上最惨的就是军人。

“这枪林弹雨的职业,我才不相信你会去呢!”我扭过头,没有在意水生说的这个秘密。与其说是秘密,还不如说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呢。

“军阀政府软弱不作为,普通百姓既要遭受洋人的欺负,又要被军阀压榨,他们迟早要被老百姓革命掉!我就要做一名革命战士!中国需要一个人民主权的政府……”水生越说越起劲,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一腔热血罢了,于是我敷衍着笑容,并没有听进去他所说的话。

水生见我不以为然的样子,便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其实,西方的民主,还包括婚姻自主……我是说,西方的男子心里有喜欢的女孩,就会大胆表白,并且自愿恋爱。女孩也从来不会受到来自父辈的媒妁之言的影响。自己的恋爱,自己做主!”

“谁不向往自由,谁愿意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呢!我也向往自由恋爱,可是我父亲十分反对,在他看来,必须由他来为我的婚姻做主!”我失望地望着他。

“你父亲太封建了……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幸福应该由你自己做主。”水生小心翼翼地说,像是一只乱了阵脚的猫,不知所措。

“也许我父亲也是害怕我吃亏,作为过来人帮忙参考吧!”

“不不不,司遥,你父亲这样实质上是在害你,也许他不会明白这个道理,但你一定是明白的。”

“我当然明白,可我又能怎样呢?在李家寨,我父亲是权威。好在,以前的一桩娃娃亲,目前不可能履行了。我父亲的确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我一面埋怨父亲太自作主张,又一面庆幸自己没有埋葬进那场虚伪的婚约中去。

水生似乎有心事想说,却又犹豫不决。自从来到魁山书院,我不知道和水生一起聊过多少次天、散过多少次步,只是时间久了,感觉一天不见,仿佛间又有些不习惯。在我看来,我不是我,他心里的我才是真正的我,因为他似乎更了解我,总是能够想到我所想的心事,顺着我的心愿。

“司遥,请你闭上眼睛!”我心里很信任他,放心地按照他的要求闭上了眼。

“请司遥小姐睁眼!”水生激动地说。

我睁开眼,眼前是一束鲜艳的红玫瑰——他正双手捧着。我想,贵族家的孩子真会浪漫。我想起了穆勒当时也这样送我同心锁,穆勒说洋人都喜欢耍浪漫,男孩耍浪漫就是文雅的绅士!

只是同心锁换成了红玫瑰,心机男换成了热血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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