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像是回到了那个时候,天地万物之间,再无别物可以抓住。
胸腔一片窒息之感,眼前的所有都是梦幻和虚无。
冰凉的河水像是穿心而过,四肢百骸、九窍六藏统统传出刺骨的寒意。
密密麻麻地在身体里爬行着,冻得人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盛骄像是全然没在意到,她在底下抽出一张地图,她把地图摊开来。
地图绘制得极其清晰明了,又漂亮无比,彩色的省份、标红的坐标,像是一幅画。
山川丘陵、大江大河奔流不息,横穿地图的黄河和长江不曾回头。
盛骄食指指着地图上面的路线,说道:“你看啊,从北京坐火车,途经这里,再到这里转大巴,然后.......”
这一条条一道道都是已有的道路,坐上火车就能轻松回去。
游鹤鸣的记忆又很好,一想到这里,盛骄神情有些恍惚。坐火车来北京都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火车窗外错乱的夜色和摇晃的座椅,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现在想起来却还仿如昨日。
窗外日头正烈,清而浅地落在盛骄头顶,她的眼神依旧明亮,只是多了几分模糊。
这几个月他们做了不少事情,好像也多了很多可以回忆的东西。
游鹤鸣指尖嵌入手掌心,明明他们一起做过那么多的事情。
却还是落下这样的谢幕吗?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广场上飞扬的和平鸽、电影院里冒着气泡的糖水。
黑白电影最终会变成黑色,关闭一切的声音,所有人都要陆续退场离开。
游鹤鸣眼尾微红,一向清亮漂亮的凤眼里藏着雾蒙蒙的一层,他抬起漆黑眼眸,只是喊她:“盛骄。”
盛骄心底轻颤,手指停在某处,无法动弹,片刻后,她重新勾起笑意:“怎么了?”
游鹤鸣薄唇翕张:“盛骄,能不能.......”
盛骄目光沉静,垂眸看向手底的地图,看向地域辽阔,广袤无垠的地图。
从南到北,由东到西。
高山巍峨、白水浩浩。
游鹤鸣低垂着头,挺拔的身姿都有些萎靡,脚尖就顿在原地,似有千斤重,无法动弹般。
他闭了闭眼,后槽牙在打着颤:“盛骄。”
每一个字都极其难说出口般,就连腰杆都变成酸痛,拖着双腿满北京走动时,也没觉得这般疼痛。
他唇瓣轻阖,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我能不能留在这里。”
气氛微滞。
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僵局。
游鹤鸣咽下喉咙里的酸涩,浑身都疼得厉害。
明明只是一个陌生人,只是一个莫名出现在盛迎递身体里的女人。
不知是人、是鬼、是妖还是谁。
他不是早就已经习惯了。
可是他为什么觉得那么难受?
盛骄半阖着眼眸,长长的睫毛挡住神色,整个人都变得模糊起来。
眼里的光彩不知落在何处,只是虚虚的。
手指微屈,指尖敲击着地图,隔着地图敲桌,发出闷闷的声响。
像是一击又一击敲在心尖上。
盛骄轻声问他:“你不想回去吗?”
“回到宛东镇里。”
“你生长的地方,最割舍不掉的地方。”
游鹤鸣张不开口来,他变得狼狈,近乎无措又难堪。
就在盛骄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耳畔传来沙哑的声音:“我更想待在这里,待在你身边。”
“盛骄。”
他轻轻地喊着。
盛骄只是垂眸看向地图,手指绕着宛东镇一次次转着圈,看向这个地方起伏不定的山峦高峰,江川河流。
他们从这里出发,却不一定要回到这里。
盛骄突然看到某个地方,直起身子来,双目盯着这个地方,“这里就是我们来的地方,是叫宛东镇。”
“淮河的发源地在上面,地势以中部突起,东西两端渐低,北侧则由西向东呈总体渐次升高状.......”
游鹤鸣嗯了一声,他的语气低且沉,听不出情绪来。所有的外露就在刚刚展示出去了,现在他又把那些都收了回去。
盛骄想要做什么,她的回答是什么,那个答案呼之欲出。直把人烫出一个洞来,心底空落落的。
盛骄双手张开,摊在地图上,低头盯了许久,突然抬眼笑盈盈地看向他:“我的意思是,我们出来这么久了,该回去了。”
“我们?”游鹤鸣的脸上是来不及藏起的错愕。他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听到的东西,重复道,“你说我们该回去了?”
刚刚明明不是这样的。
盛骄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