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还想试试。
“比如,孤看书的时候,你可以不出去,孤用膳的时候,你一同坐下,向垣来的时候,你可以不听他的话,他若问,你就来找孤教训他。”
太无力了。
语言文字都太过苍白。
他该怎么教给向境任性?他该怎么让向境知道,其实他不用这么听话?
段回峰轻轻揽着他。
“哭也无妨,别人看不见的。”
向境挪动着靠近,头埋在他身前摇了摇,闷闷地说:“我只要能守着殿下,就什么都好了。”
许是气氛实在沉闷,向境绞尽脑汁,搜刮自己这十多年的经历,想从中抠出一点点有意思的同段回峰说一说。
“啊,有的。殿下,有趣的事情,我有过的。”
向境倏然抬起头,神采奕奕,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很久之前,三公子带我出府去过庙会。”
“那时我们玩了投壶,他还不甚熟练,几次不中。他让闻生买了许多吃的,说买两份会吃不下,想带我多尝些,和我同吃一份来着。就这还给闻生剩了许多。我看了戏法,还和他放了花灯,在河边许愿。”
“回去时天上有烟花,五彩斑斓。不过时间太晚了,我们没来得及多看。”
他没告诉段回峰,那次庙会上他得了许多东西,还有一对银打的长命锁,他和向垣一人一只。
不过他的那只被扔掉了。
他不说,段回峰是不会知道的。
这番话总算让段回峰提起兴致,将日子铺成宣纸,月华星耀取作颜色,描绘独特的景致,与向境一同入画。
“你喜欢,等过几日有庙会了,我们再去一次。除夕正旦都有烟花,孤带你去客栈住,痛快玩一回,上元会有灯会,圆月盛花为之失色,也不知你会不会喜欢。”
他腾出一只手,小心描摹他的眉眼。
眉若远云,眸似灿星。
清风朗月,内敛光华。
“境儿,过去的事总会过去,我愿意慢慢补偿你,把你错过的失去的都补给你。你不必羡慕任何人,我会保护你,一定,一定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伤害你。”
“我……”
向境立刻制止他的话头,双手小心捧起段回峰的手,如同捧着要进献的国宝。
“殿下,答应我,若您真的看重境儿,答应我,不要放下身份去接近任何一个人。”
“殿下,您是我存在的意义,您一定不要轻易放弃您的身份。您不可以低头,也不必低头。我会站在您身边,守着您,直到您站到您应该的位置上。殿下,您信我,好不好?”
给我存在的意义,让我永远拥有存在的意义。
“您是境儿心中,最尊贵,最要紧的人。”
永远高高在上,悲悯众生。
这才是段回峰该有的模样。
段回峰无声叹息:想要向境大胆一点,似乎比收复失地还难?分的这样清楚,他都要怀疑向境根本没那么喜欢他了。
连一个自称都在乎至此,这天底下,也只有向境拿心上人当主子供着了。
这样一个人究竟是怎么敢拿主子当心上人的?
然这种事急不来,他面上应允:“好,孤答应你。”
“说了这些话,渴不渴?你别动,孤去给你倒茶来。”
向境一听倒茶就要坐起来,亏着段回峰有先见之明,及时按住他,又拿被子裹了严实,故作不快:“孤的命令也不听了?让你别动。”
该说不说,这一句比他哄十句都管用,向境老老实实坐在榻上,犹有些受宠若惊的慌乱,但到底乖乖听话,一动不动。
“谢殿下。”
向境接过茶,小心抿了一口,看看段回峰。后者会意,也没逼他多用,润喉便罢。
“孤有两个朋友。”
他重新揽着向境,想起方才向境也要他说些过去:“一个不爱读书,偏爱打仗,说将来要做将军,征战沙场。”
“一个如你一般文静,生得也好看,玉树临风的模样比起向垣也不遑多让。”
“只是有一日,他俩背着孤结伴出门去了,估摸着还不知道孤已经不在羲国。不知道也好,要不那个将军一定会嚷嚷着来找,不拆了质馆不罢休。另一个,哭起来比向垣还难哄,真真让人头疼。”
假的。
董少湘不会来找,苏孟也不会哭。
只是他还不想让向境知道这些阴暗的事。
短短几句话,向境已经睡着了,靠在他肩头,依在他怀中,眼睫如停驻的蝶,鼻翼翕动,气息匀长。
其实他悄悄在茶里掺了一点安神药。
他一直知道,同床共枕这些天,向境都是等他睡着了才肯打盹入睡。
向境守了他那么久,护了他那么多次,他也想守护向境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