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就听说,向境是妓子生养的,莫不是怕被向家遗弃,动了歪心思,攀了太子的高枝?”
那人深以为然,不屑道:“怪道呢,看着柔柔弱弱,生得一副勾人样,不知道的以为哪家姑娘小姐。”
又一副恍然模样:“你既说他母亲是妓子,那他未必是向天漠的儿子啊,你看他面相,怕是……”
闲言碎语进了段回峰的耳朵,面上显出不痛快,向境见状连忙轻咳两声打断他们。
两人一回头,段回峰脸色阴郁,身后向境低垂眉眼,看不清表情。
“向境,这质馆是谁说了算?”
向境明白他的意思,应道:“殿下虽暂居此处,也是有权发落的。犯下大错者,回禀陛下处死便是。”
两个侍卫当即软了腿,生怕段回峰真的发落了他们,懊恼嚼舌根也不知看看地方,竟让正主听去了。不说太子与向境是否清白,只诋毁太子近侍一条便足以让他们滚出质馆了。
然段回峰虽气,却到底不在自家地界,不想生事,只能先让向境忍下委屈,教训两句便不了了之。
走了一段,向境却并没有什么异样。
“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殿下希望我有什么反应?”向境浅笑着回应,平静得好像那些话不是在说他。
“他们说不说,事实都无法改变,何必在意闲言碎语?何况,属下如今并不在乎这些,他们说再多,您也不会因此疏远我,属下又何必担心?”
“你就这么自信孤不会疏远你?”
“属下并非自信,而是相信殿下。”向境笑盈盈地解释,“我相信殿下不是听信他人一面之词动摇内心决断的人。”
不论出身地位,平等包容所有人,不轻易动摇,才是段回峰。
听上去像极了巧妙的恭维奉承,偏偏向境一说就好像成了发自真心的赞颂,没有多年交情无法说的如此笃定认真。
段回峰故意叹息:“原来你也是会说这些话的。”
“在殿下身边,谁不会说呢?高处不胜寒,殿下英明神武,自然能辨明真伪,亲忠远奸。”
他好像在顺着段回峰的话说下去,又像是故意应和他的故作失落,意有所指,借玩笑言真心。
段回峰道:“乍一听像是好话,细细品来倒像拐弯抹角骂孤无能呢,你是越来越不老实了。”
“属下嘴笨,好话也不好听,亏着殿下宽厚,才不与我多计较。”
两人一面说一面走,已到了净云寺脚下,来往香客驾肩接迹,善男信女虔诚祷告,向境噤了声,学着段回峰双手合掌与偶遇的和尚还礼。
先前段回峰忘了生辰这回事,来净云寺也是一时兴起,遂没有张扬,随着人群进殿,烧香礼佛,内心轻诵经文,最后郑重许下心愿,诚心叩拜,求神佛庇佑。
红带绕在枝上,动作小心认真。向境心生一念,有意窥探他的愿,却不想段回峰什么都没写。
段回峰不知他在想什么,看他盯着满树红带出神,以为是疏忽了他,几步折返递来毛笔和红带。
向境习惯性接过后一愣:“给我的?”
段回峰略一点头:“孤随处走走,你不必着急。”
净云寺是诺水香火最盛的寺庙,即便改朝换代也未能撼其地位,香火不断,前来供奉还愿的人络绎不绝。尤为有名的是空尘大师,修行多年,普渡众生。据说他为人开导解惑,从不分高低贵贱,难易轻重。来时愁云密布,去时意气风发,顺和心意,所求皆可得。
段回峰自没想过见他,自己也没什么郁结需人开解,只在寺庙后院闲步。
“这位公子,可要求支签?”
循声望去,一人披着黑袍戴着斗笠,面前支一架小桌,桌上一筒竹签,竹筒旁的破碗比寺中地面还干净。
见他望过来,笑意扩散,却并不逢迎,像是笃定他会过来。
修长的手附着一层薄茧,轻轻放进碗里两块碎银,执筒摇了片刻,掉出一支竹签。
那人拾起签端详片刻:“恭喜公子,虽经小难,安然无恙;虽经坎坷,诸事顺遂。”
段回峰道:“承蒙吉言。”
黑袍人话锋一转,可惜道:“公子将来家庭和睦,子孙绕膝。只是姻缘坎坷曲折,彼此折磨。不如我替公子去了这过程,好诸事皆宜?”
“所愿得偿便已足够,不可贪得无厌。”
被点也不恼,反而哈哈笑道:“公子说的是,不可贪得无厌。”
说罢不再多言,前脚踏出寺门,候在一旁的向境便迎上来。
走到半路,忽地起了雨,向境没有备伞,正值晌午,两人就近找了一家酒楼,连午膳一同解决。
段回峰刚入座,包厢外就有人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