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彼此折磨……
荣安不知段回峰是何反应,不知道自己这样说能不能行,干脆再加把火:“殿下,人多的是迫不得已的时候,属下不愿伤害二公子,可那晚,也是属下隐去缘由,将二公子骗过去……两害相权取其轻,连二公子都有遗憾,又有多少事能尽善尽美?”
“你今日话很多啊。”
“属下只是不愿看殿下自困于心。”
“先退下吧。”
荣安站远了些,看着段回峰再度拨弄琴弦,奏出几个调子,却止步于此,戛然而止,按着琴弦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夜里荣安为他更衣,段回峰看着室内晃眼的烛火,明亮生动,映得荣安侧脸柔和不少。
侧脸柔和,俯视时的正脸却刚毅坚劲,实在不相宜。这样低眉垂眼为他更衣,让他想起了……
“荣安,让向境过来一趟。”
荣安惊喜称是,急匆匆去找向境。
“属下不知是为了何事,听葫芦说,午后见过颜家公子,想来左不过是朝堂的事。殿下看样子是想通了,公子只管去吧。”
“向境。”
向境乖顺地半跪在他身前垂着头:“属下在。”
“你知道苏孟吗?”
向境一愣,细细想了想:“属下不知。”
“苏孟是越侯府的公子,当年朝堂上有人弹劾,父皇轻易就听信了谗言,查抄,斩首,盛极一时的越侯府从此销声匿迹。”
“可是为什么呢?”
是谁,为了什么,又说了什么,让越侯府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被处决。
段回峰摸着他的脸,口中叙述着,像在把玩一件没有生命的玉器,手指从他的脸颊上滑过,抬起他的下颌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孤想知道,为什么。”
他微微笑着,一如从前的温柔:“这些日子,算作对你的惩罚,孤觉得差不多够了。”
“你若能查出来,孤就原谅你。”
向境倏然睁大眼睛,黯然无色的眼睛里有了光彩:原谅!段回峰从来没提过这两个字,他终于肯原谅他了!
向家眼线四通八达,在情报方面算是首屈一指,一般人查不到的,向家能查出来;而向家查不到的,世上也没几人能查到了。
“是,属下告退。”
“天色已晚,你回去歇着吧,明日再查。”
“是!谢殿下关心!”
段回峰摸着他的脸,声音轻佻又低沉。
“向境,莫要再听父皇的话了。你是属于孤的。”
他仿着从前的样子把手覆上去,感受段回峰的温度:“是,殿下,我属于您。”
次日,向境一早就禀明段回峰回了向府,直到黄昏才回来,见段回峰坐在书房饮茶。
段回峰招招手,示意他来磨墨侍书。
磨墨侍书!
向境提起精神,快步走过去,认认真真研墨,墨在砚中一圈圈划开,漾着过去的回忆,声音极为动听。
他一时恍惚:自己有多久没陪段回峰练字了?
“查得如何了?”
向境小心斟酌字句:“属下无能,还要再多些时间。事情发生在属下回府之前,骐骥院查不到,属下下回去主院看看,再不然,许要回辰山一趟。”
段回峰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事情已过去很久:“无妨,慢慢查就是了。”
向境想了想,试探道:“殿下,属下斗胆,想求殿下恩典。”
“说。”
“属下想告假一日,去看看三弟。今日回去,听齐泉说他一直在外住着,属下……有些不放心。”
其实这实在有些恃宠而骄了,段回峰不过许他一句原谅,自己就开始求这求那,实在任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
只是涉及向垣,他心中不安,始终放不下,所以即便段回峰心有芥蒂,他也不得不求一求。若不禀告段回峰,他亦是不敢擅往。
“可以。”
“谢殿下。”
段回峰写着写着忽然不写了,一伸手掐着向境的脸,后者无知失措的眼神望过来,更让人想用些力。
他这么想了,所以也这么做了。
手上加了力道,向境一痛,不解又惊慌,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
看他受惊害怕的样子,段回峰笑笑,满意松手,拍拍他的脸:“疼了就知道乖了,看来这些日子没白费心,可算让你长了记性。”
也难怪向天漠总是爱用武力教导他,着实是方便,一劳永逸。
段回峰不知道,向天漠的武力只是武力,而他却能让武力转化成愧疚,身上疼,心里更疼。
记忆中的向境楚楚可怜看着他,声音轻细:“殿下说过,不会再让境儿挨打了。”
被他有意割裂的两部分正渐渐重合:“是,属下一定不让殿下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