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段回峰也起了玩心,故意道,“若是徒手劈,孤倒也想看看。”
“快快快,”许是真的闲得发慌,一听段回峰这么说向垣更来劲了,一面说一面往里挪,从闻生手上仔细收了扇子,“太子殿下有令,还不快劈来?”
闻生苦笑道:“殿下还说不做恶人,这下可害苦了闻生了。想是这屋子里只有我是外人,才随意作弄。”
向垣奇道:“这话怪了,你是我的人,怎么就成了外人?”
“这里是旸国,孤与你都是外人。”
“表哥此言差矣。”向垣摇摇折扇,眯起眼睛笑得天真又狡黠,“这里是旸国,我姓向,你姓段,上面那位才是外人。”
段回峰无奈叹息,想提醒他注意言辞,小二来敲门上菜,堪堪止住话头。向垣却像是认真了,拦着小二不让动,叫嚷着非要闻生表演助兴,闻生看看段回峰,又看看向垣,为难又无措,不知该向谁求助。
进门后一直没说话的向境替他解围:“殿下说话这么管用,你不如再求求殿下收了成命。”
期盼的眼神望过来,酒杯放下,清脆一声响,声音慵懒无奈,不容抗拒:“还没喝,就醉了?”
向垣只好悻悻坐下:“大好日子只喝酒,也太没意思了。”
他失笑:“这就大好日子了,将来成亲,金榜题名,你待如何?”
两人玩笑一阵,看他怎么也不说正事,段回峰直接切入正题——没什么大事,他何必跋涉来找他?
面对段回峰的发问,向垣无辜歪头:“没事呀,我就是怕你寂寞嘛,表哥,你难道不想我?”
“……”
段回峰一时失语。
“你若实在闲得慌,不如替孤寻些书来。质馆的东西终究有限,在这里也受人限制。”
封越不怕段业,却要防着段回峰。段业那边有个红颜祸水,把羲国搅和得人心离散,无需他担心。段回峰与他父皇不同,严于律已,明白局势,暂时不能动他,就只有在他的日常中动手脚。
他到底不是天上神君,什么都得慢慢学。
他的处境,想搜寻些有用的书卷自然不易,向垣却不一样。他没规矩惯了,后头又有辰山倚仗,对封越构不成威胁,甚至是他要拉拢的对象,由他出面,再合适不过。
“这不就想到一起了?”
闻生从一旁拿出两只木箱,向垣得意地拍拍盖子:“你想要的都在这,质馆人人有份。如此大礼,表哥要怎么夸我?”
因着过节,段回峰命葫芦给他们分了向垣带来的东西,就让他们四下散了,或回家探亲,或上街闲逛,或院子里聊天。没了管束,几人闹到一起,质馆也添了许多烟火气。
“月色正好,殿下不出去吗?”
桂花酒入杯,荡漾摇晃,酒香扑鼻而来,混杂着桂子。烛火也摇曳,熏了酒气,跌入杯中作月亮。
“孤去了,他们不自在。”
段回峰举杯欲饮,才发现向境一直站在这里:“你怎么不去?”
他记得节下都发了赏银,可向境好像一直在他身边陪侍,没有离开。
向境笑道:“属下无处可去,只得求殿下收留了。”
“说是无处可去,怕是可怜这里一个孤家寡人罢?”段回峰摇头浅笑,被酒浸过的嗓音温柔微哑,给另一只杯子斟酒放在对面,“难为你有心,不想去,就坐下陪孤说说话罢。”
向境告罪推辞:“殿下恕罪,属下不会饮酒。只与殿下闲话罢了。”
“孤与你……”段回峰怔住,随即失笑,“想来只有向垣可说。”
“殿下很喜欢三公子?”
段回峰又倒了一杯酒:“不过是小时一起长大,见他比较多罢了。”
向境笑道:“难怪他事事都想着殿下,过节也要特意跑一趟。”
“……他?”段回峰摇头,看似极其嫌弃,说来却是埋怨似的宠溺,“定是向城兄不准他缠着他二哥,退而求其次才找上孤。从前在宫里,孤想要他留下他都不肯,半夜翻宫墙也要回去见他哥哥。”
“……”
说到后面,段回峰有些怅然。他与向垣再亲近,终究不是亲兄弟,生在皇室,注定是一生孤独寂寞。别人都说向垣有福气,从小与太子作伴。然而只有段回峰清楚,有个向垣愿意陪他,不是向垣有福气,而是段回峰从他那处得了莫大的安慰。
他和向垣是会为了第一块糕点打架的关系,也是因为向垣,他第一次受人“威胁”,为着他总说他哥哥最好还吃过一阵子飞醋……
他与向城亦亲近,不过向垣任太子伴读,日日相伴,何况向垣比他小,要他时时娇纵着,天长日久,竟成了习惯。
隔了许多东西,向垣还如从前一般待他,心无芥蒂,段回峰着实觉得愧对他,这些小事也不再介怀,只是今日想起,还是觉得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