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垣扑过去,猫儿一般偎着他,安分许多。向境一手尚在文书地图上勾画,腾出一只手哄他,凝聚内力,指尖顺着在他背上某处点了点,向垣忽就听不见了,无辜抬头眨眼睛,见向境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便不再多问,乖乖靠着他。
待商议过后,众人各得了令,只有向境面前还摆了一摞文书,眼见江承钧要走,向境开口留道:
“江叔是文臣,倒不如留下来帮帮我。这许多文书人事,我正没有头绪。”
议事毕,向境低头,发现向垣已经睡着了,伏在他膝上,身上只披件外袍。他一面解了斗篷一面招来闻生:“怎么睡得这么快?”
“不快。二公子议事不觉,已经三个时辰了。现下该用晚膳了。前几日来接二公子,公子高兴得睡不着,想是还没缓过来。”
向境揉揉眉心:“不能太惯着他,该就寝就得就寝,待会还睡不睡了。”
“那要叫醒公子吗?”
“不用,你去备膳,待会我叫他。”
第71章 鸷鸟将击,卑飞敛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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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收复了失地又救出了世交,段业龙颜大悦,犒赏三军,又与众人帐中设宴。
向境坐在左侧上位,头上是白玉发冠,眉眼清冷,不似向城的坚毅分明,不似向垣的明艳可爱,一举一动皆是上位者的从容,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矜贵孤傲,深蓝冕服穿在身上,自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气魄。
向垣左右扫了一眼,身子往后靠靠,闻生会意,借着给他倒酒把耳朵附过去:“齐泉珏月都不在。”
闻生了然:如他这般近侍,非有特殊情况不会离开主人身边,想是今日有大动作。
于是他暗示风燃把跟着向垣的都叫到帐外,随时待命协助向境。
席间谈话原本算得上融洽,只是一提到两国恢复邦交,和好如初,一直沉默旁听的向境却淡淡开口。
“依臣所见,既有救命之恩,旸国合该划地酬谢,以帮羲国快速恢复国力。”
诸葛起不悦:“二公子不是不能饮酒吗?怎么醉的比我们还快?”
“邦交之事,确是不该我过问。”向境似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行川,述岳,去给世叔敬酒,代本公子赔罪。”
向境不能饮酒,此举倒也说得过去。可二人到了诸葛起桌前,借着斟酒敬酒的工夫,竟抽出佩剑挟持了他。
事出突然,众人始料不及。诸葛起怒极反笑:“怎么,向家家大业大,辰山放不下你们了?来抢我诸葛氏的地方。”
这话摆明挑拨段向关系,所幸段业并非真的昏庸无道:“事情未有定论,何必以己之心度人之腹?”
向城坐在席间,虽说向境此举出乎意料,却也本能相信他,听着话语刺耳,微微偏头看过去,沉着稳重,一族之长的风范,压迫气息比起段业不遑多让:“二公子什么都没说,世叔急什么?向家如何,轮不到外人置喙。”
若想抢占旸国,何须费心搭救?难道他向城还能攻不下来吗?
向境起身,看向段回峰,提起一件往事:“殿下,您可记得,您曾心有疑惑,不解封越为何会暴虐成性?”
“是有这么回事,当时你说是暴露了本性。”
“是,他本性的确如此。这样的人,怎会是开国皇帝?除非,他是被迫成为皇帝的人。”
向境立在帐中,朗声道:“请陛下恕臣之罪。此事还未落定,封越身上诸多谜团,臣心中猜测尚未证实。还望陛下允臣一试。”
“既未证实,合该一试。”
“谢陛下。”向境起身,退了两步,“带上来。”
毫发无损的封越被带进帐中,五花大绑立在一边,任由向境一手持匕首,一手在他面部周围来回摸索。封越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觉动作熟悉,是无数次向境“恃宠而骄”的大胆行径。
找准位置,划下第一刀,向境就笑了:“果然。”
段业等人锁紧眉头,侍从将士好奇争看,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
最后一步时,向境忽然踌躇,犹豫道:“陛下,臣需揭开他的脸,恐污了陛下与殿下耳目,不知……”
“继续。”
“是。”
向境不再含糊,上手掀开了他的面皮,许多胆小的侍从赶紧低着头,不敢去看,而看见的人大吃一惊,暗叹惊叫此起彼伏:“他竟还有一张脸?!”
“诸葛起?!”
面皮之下,另有一张脸,并非深可见骨的血肉可怖,而是脓包肿胀的血污丑陋。
“诸葛起,你看他眼不眼熟?”
段业反应很快,犹疑又惊异:“他们是双生子?”
“陛下睿智。”
从向境说出那句话,闻生便意会,提前上手遮了向垣的眼。向境面前,向垣也安分,可当他听见那几人惊呼,一个大胆的令他战栗的想法冒出来,不受控制地扒拉开闻生的手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