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越已经变了模样,真实的脸上血淋淋的肿胀着,但仍能看出与诸葛起一般相貌,一张脸皮被扔在脚下,血肉模糊,令人作呕。
指尖开始发抖,有意忽略的记忆纷纷涌上心头彰显存在感,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心里又想到什么,不敢再看。
向境原不想让他看见的,只是看见与否,这件事终会传进他的耳朵。
既已揭开真相,封越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向境命人带他下去,自己则快步走到向垣身边,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十分自责,懊恼自己伤到了他:“三弟?垣儿?”
熟悉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向垣茫然看着向境,像受了什么巨大打击,张张嘴,勉强吐出几个字:“……二哥哥。”
“诶,对,二哥在。没事了,对不起,已经没事了。”
向垣近乎执拗地唤他:“二哥哥。”
“我在,我在。”向境半扶半按把他放回位置上,“乖,自己待会儿,哥哥很快回来了,啊。”
真相近在咫尺,他必得先同众人尤其是段业说清,把封存已久的真相展开。
“陛下,一切的起因皆是诸葛起,封越并非姓封,而姓诸葛,他作为一枚弃子被推上皇位,只待今日诸葛起名正言顺接手旸国。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他对此一概不记得了。”
“那日,诸葛起急于杀了他,也是怕事情败露。”
“陛下,想来您也知道诸葛氏的族内制度,一族之中唯嫡系长久,分支只能沦为陪衬。不过是嫡庶之分,却是天差地别,有反心是一定的。只是先旸帝过于自负,不能拿捏他们,祸起萧墙,致使今日祸事。”
向境高声拜道:“诸葛起狼子野心不可留,臣奏请陛下合并羲旸两国,除去诸葛起一脉。”
段业恍然想到什么:“你是为了这个原因,才不肯让他死?军中流言,是你故意为之?”
“是。那日匆忙,臣还不敢确定,需等待时机让诸葛起自己露出马脚,再者,臣也不能保证他是否还有其他阴谋,故不敢妄动。流言四起,才能暂时迷惑诸葛起,有喘息之机。”
“眼下,臣已派齐泉控制了他所有余兵,再掀不起风浪,臣才敢将事实如实交代。”
向城不明白:“他想要旸国,何必费尽心机等我们来救?难道封,诸葛越不是心甘情愿的?”
“一来,他想要的不只是旸国。陛下故作昏庸,又要百姓不遭难,又要暗中训练将士,到底消耗国力,他是想等着羲国被拖垮,一举拿下。”
“二来……”向境轻叹,似有诸多不忍,隐晦地看了一眼向垣,发现他并未注意到这边,才继续交代,“二来,诸葛越确实不是心甘情愿的,不然诸葛起也不会让他忘了这些。”
“换脸之术惨烈异常,换的越彻底就越是痛苦,因而诸葛越不肯毁去自己本来的面貌,只是以他人的面相覆盖。而正因如此,两者相斥,难免痛痒,所以畏热,才被我发现异样。”
一时之间,帐篷里静得能听见他人心跳。
有人在惊叹诸葛起居心叵测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惜以亲兄弟作献祭,有人则敬服向境的敏锐,种种不相干的线索也能把真相勘破。有人则讶异于阴谋的可怕,长达数十年的阴谋,涉及两国多方势力,若非向境,如今的羲旸两国都将被诸葛起收入囊中。
终是段业先缓过神来。
“为了引出主谋,为了一举清扫他的追随者,你宁愿背负骂名,宁愿让所有人误会于你,也不肯透露半个字?”
“臣问心无愧,不惧流言。”
段业看了他半晌,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向境,有你,是朕与两国百姓的福气。”
他怎么会像向天鸿呢?他谁也不像,向境自己就已经足够出色,比段业见过的所有人都出色,是画师笔下最特别的颜色,史官笔下最厚重的墨迹。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受。”
“向境听旨。”
“臣在。”
“你,不必等太子登基了,即刻任职二公子,加封护国公。二公子一职,朕准你历任两朝。”
“谢陛下恩典。”
看向垣还有些发愣,段业心底叹气,唤了一句“向垣”使他回神。
“你哥哥,很好。他无愧于你这些时日处处维护。”
向垣眼眶有些湿,看着向境:“向垣早就说过,我二哥哥文韬武略,天下无双。”
像有感应一般,向境看向他,四目相对,微微笑着:“三弟赤子之心,臣亦不忍辜负。”
谁料向垣扭头撒娇,不满道:
“只是你连我也不说,实在过分。”
向境知道他大胆,也知道他放肆惯了,却不想御前也敢耍小脾气,低声哄道:“一旦说出来,就难保别人听不见。隔墙有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