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常安说他心胸宽广不计较,那也是对常安,他还没那个胆子呛了段回峰还当无事发生。
午后向境正要歇下,葫芦噔噔噔跑过来。
“向境,殿下要出去散心,但是不准人跟。”
不准也得有人陪同,万一出事谁担待?
向境了然:“我去看看,放心。”
他自然没有常安闻生的本事能悄无声息跟踪他,只好远远地跟在后面,视线紧随段回峰的身影,看他出了城门,一路朝京郊而去。
出了城门,却不见段回峰,心里凉了一瞬,正要找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
“早知道你在后面,过来罢。”
第7章 有幸识得春风面,从此阡陌多暖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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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秋,天高日晶,烟霏云敛。
向境的话,让段回峰想了一晚上。
是不是常安也觉得,他有妇人之仁,而无丈夫之决?他从未忘记自己是羲国唯一的皇子,可这些时日的隐忍藏拙,似乎让他渐渐忘记不折傲骨,偏向逆来顺受。
与其终日愁眉不展,自怨自艾,不如用政绩等常安自己回来。
向境自不知道他心里想法,只看他忽而气息悠长,眉头舒展。
“殿下心结既解,不如早些回去?”
“……”
冷不防被扎眼刀,向境连忙垂首缄默。段回峰没说话,哪有他多嘴的份?
只是他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常安不在,你倒不像从前畏畏缩缩。”
“殿下临行前,常安特意教授质馆事务,属下只是做好分内之事。”
段回峰叹道:“他是早有准备……”
早有准备么……
向境出神,习惯性往前走,不防眼前出现一双厚底金线凌云靴,刚迈出的步子瞬间收回来。
“在想什么?”
向境又沉默了。
“殿下,我的想法很重要吗?”
段回峰示意他说下去。
向境快走几步,到他面前跪下。
秋风拂过,韧草枯折,树叶飘落,向境跪在地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段回峰一时语塞。向境的腿似乎比别人都软一些,动不动就跪了,他从不觉得原来自己这么让人害怕。
“你若不想说……”
“向境想说,只是这话实在冒犯不敢说。觉得该说,却不该由我来说。殿下,常安陪伴您虽久,不过是侍从。常安离开,纵使您伤心,也不该消沉至此。‘为君者止于仁’,殿下仁心是羲国百姓之福。可亦言‘为君者志在天下’,殿下是太子,心思应放在天下的安危上。”
“天下之人不计其数,生老病死诸般折磨,殿下若人人都要怜惜,又能有多少心思放在正途?”
“……”
段回峰重新审视向境,他忽然觉得向境有些超出自己对他的预料,怯懦乖顺的向境不应该说出这种话,常安劝他都不会说得这样……嗯,引经据典,义正辞严。
段回峰看着他,只是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向境,深邃幽暗。
“常安是孤身边人。”
向境反驳道:“您是太子,未来的皇上,没有人是您的身边人。”
一时无言。
良久,段回峰开口,似是意有所指,又似有试探之意,想听听他的回答。
“他是向将军送来的人。”
向境抬头凝视他,目光幽深:“向将军?殿下记错了,父亲已经故去,现在的向将军是我家大公子向城。”
段回峰忽而笑了:“向境,你最近是愈发大胆了,什么话都敢说。”
他又低下头去,好像刚刚敢和段回峰呛声,直言不讳的不是他,好像他一直都是这样谨小慎微,胆小怯懦。
“向境说的是实话。殿下对父亲念念不忘,是父亲之幸。只是殿下一口一个向将军,是不肯承认向城吗?他是父亲带出来的最有父亲风范的士兵,殿下总沉溺在过去,就会忽略现在。没有人能相伴一生,人终究是要分开的。”
“何况人终有一死,谁都不可能长存。”
沉吟片刻。
“你见过向垣了?”
向境一瞬惊讶抬头,又迅速低下去:“没有,属下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常安不值得。”
“……任何人都是。殿下,任何人都不值得您为之驻足。若是换作三公子,闻生离开,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再找下一个闻生就是了。”
“世上闻生千千万,向垣只有一个。”
无论侍从还是暗卫,都是为主人而生,为主人而死,死了一个,自会有下一个补上来。需要忠心的是侍从,而不是主人。
他们只是利刃,有主人的命令才能发挥自己的力量。
“是吗?”段回峰反问,“那你呢?”
向境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