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翼刁难,他也是这样敬酒,故意洒在他身上,助他脱身。
接酒自然又顺畅,可开口说话却犹豫不决,张嘴又合上,想说的话千千万,堵在喉间一个字也出不来,何况……
眼神晦暗不明瞟向紧闭的大门——何况隔墙有耳,谁知向境身边的侍从是不是封越的人?
再忍一忍,不要给他添麻烦,至少现在向境过得不错不是吗?
……
是啊,向境如今正得盛宠,还会不会记得过去与他的情意?会不会早已对他失望,觉得是他无能才把自己献给封越?
向境还喜欢他吗?
向境会不会……不再喜欢他了?
泄愤一般仰头饮下,段回峰一时忆起他们的从前,一时又想起那日宴席上二人的亲近;感情上相信向境从未改变,相信那些点滴相处温情悸动不会轻易湮灭,理智却不断提醒自己向境已经是封越的侍君,为向境好他不该再纠缠他。
这边段回峰千头万绪乱线一般缠着,那边向境已然又斟好了酒……
他不是没听说,向家被偷袭是向境告密的结果,可他不信,他知道向境不是那种人。就算出自向境之口,也一定是封越做了什么让他不得不说,或是他自己根本不清楚——皇宫大内,多的是脏东西。
他从前看向境的眼睛,纯澈干净,天下间再无人比他更纯粹,更澄澈,他不信这样一个人会背叛。
是他无能,护不住向境,害他只身去到那龙潭虎穴,无依无靠,又怎能责问他什么?
向境倒吸一口气,低声惊呼,看着他的眼神不可置信起来,声音颤颤的:“殿下信我?”
段回峰心底失笑:向境果然还是向境,只是鹦鹉前头尚不敢言,何况人乎?
既欢喜他从未变过,又担忧他在宫里是否能安然度日,气恼自己无用,对向境更多愧疚,一时心里五味杂陈,竟是想笑一笑让他放心都不能了。
段回峰看向门外,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微微叹息,一手覆上向境的手,如从前那般轻拍两下,又避嫌似的迅速松开。
他相信向境能明白。
明白他从未怪过他,疑心他,怨恨他,明白段回峰待向境之心从未改变。
向境会意,往外瞥了一眼,垂眼浅笑:“他们听不见的,殿下莫怕。”
“……你怎么来了?”
说听不见他是不信的,毕竟他自己就做过听墙根的小人行径,只是他总不能明说给向境,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接,挑两句不轻不重的说。
“陛下听说您染了风寒,命我来看看。”
段回峰蹙眉:“不过是赶上换季咳了两声,并未染病。”
向境点点头,又不说话了,只低着头一味给他斟酒。
说别人听不见的是他,沉默不语的也是他,此刻安静独处,有了几分从前的感觉,斟酌着给他布菜,浅浅笑意浮现,心头一暖,一时无心顾别的,只想就这样看着他。
“殿下,您别总看我了。”向境又推过去一杯酒,耳尖发烫,“酒都冷了。”
他傻傻笑起来,赶紧接过,面上也有了赧色,眼神飘忽一瞬,又落回向境身上。
这不是他幻想出来的影子,而是真真正正坐在他面前的人,他怎能不喜?
向境带来的酒不甚刚烈,却令人头晕眼花,向境又不跟他说话,只一味敬酒,等他醒来已是次日早上。
第62章 黑云摧城,风烟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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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昨日向境来了一趟,段回峰只当是来谢恩,没有多想就准备妥当去了皇宫,谁知他才进御书房,封越就丢下一枚令牌和一纸书信。
“段回峰,你作何解释?”
他不明所以,俯身拾起那纸书信展开,粗略扫了一眼,脸色倏变,飞快看看封越,低头仔细检查,又去看那枚令牌——这是他当初想要送向境回国时准备的东西。
“陛下,小王绝无此意,这实乃诬陷!”
手指叩击桌案,有规律地声响加重了段回峰的压力:“诬陷……向境,你作何解释?”
向境?
这是……向境做的?
他如五雷轰顶,震惊到顾不得礼数,直直看向坐在那里安静磨墨的向境——安静的少年抬起头,平和轻浅的笑变得异常刺眼:“令牌是殿下的贴身之物,书信又是殿下亲笔,何来诬陷?”
自己的字迹他总是认得的,底下又盖了他的私章,自是抵赖不得。
——可他当初分明烧了那封信,又怎么会出现在封越手上?
“就算是我有心构陷,可我要如何仿造这些东西?”
对啊,他是如何仿造的?
段回峰愣了一愣,忽然明白了。
向境从前是他的近侍,贴身照顾他的起居,对他的东西了如指掌,加上当初二人互通心意,他更没有什么瞒着向境,是以再私密的东西都能被他找到——所以昨天,下发节礼的人是向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