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意思很明显,女医却犯了难:银针太粗,向境的耳洞才打好,需得养上几日才行。
思虑再三,她斟酌着开了口:“陛下,耳洞打完,至少也要七日才能……”
封越抬眸瞪她一眼,亲自过去拿起一只耳坠,不顾向境是何反应,也不顾是否对准了耳洞,一个用力,银针穿透血肉,殷红的血灌进铃铛里,一摇一晃,在向境衣裳上洒出几点红梅。
封越勾起向境的下颌。
“疼?”
“不,不疼,”向境连忙否认,睫毛颤颤着掩去难过与羞耻,“向境谢陛下赏。”
在羲旸两国,男子穿耳,是莫大耻辱,他当真成了那花楼勾栏里的小宠,自轻自贱,以色事人。
是真是假封越心里明镜一般,看他隐忍不发,勾勾嘴角,没用冰块,也没用黄豆,生生扎穿了另一只耳朵,擦擦手上鲜血,满意端详着。
“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这天晚上,银铃生生响了一夜,直到天光破晓。
有了铃铛,某些事上就方便许多。
拂衣只需听着殿内银铃停歇,无需封越传唤,便知道该去接向境出来清洗。
而对于封越,银铃与幽香,榻间更是旖旎,折腾得向境又如从前一般昏睡过去,香汗淋漓,甚至浸透了毛毯,沾染到拂衣身上。
第53章 悄立市桥人不识,一星如月看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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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宴上,段回峰低头看着酒杯,清酿盛着各色宫灯摇晃,人语嘈杂,丝竹歌舞刺耳又晃眼。他在这里很是多余,像天边最暗的星,枝头最后一片叶,宫灯底下被踩进泥里的雪。
无人在意。
既然无人在意,那他也不愿多待——那些冷嘲热讽于他早已是家常便饭,听不听,也都清楚。
“荣安,你可曾听见什么声音?”
荣安侧耳听了听:“是有动静,只是在宫里,殿下还是别多事了。”
“去看看罢,怕是哪处小宫女受了委屈,除夕这样哭,被人知道更是要挨罚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桥边,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抱膝蹲着。
“何事哭成这样?”
皎皎一惊,没想到被人发现了,她不曾出过宫门,不识得段回峰,正不知如何回话,经荣安提醒才知面前的是羲太子。
“奴婢皎皎,参见羲国殿下。”
“起来罢。让主子骂了?除夕哭可不吉利,让人知道有你受的。”说着,他俯下身,随手放了一些银钱给她,“早些回去罢。”
皎皎眼前一亮:段回峰愿意施舍一个小宫女,是不是也能救救向境?
“殿下留步!”她扑过来抓着段回峰的衣摆,看他皱眉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放开,“殿下仁心,可否救救我家公子?公子发烧病得厉害,可是太医院推脱不吉,不肯给药,殿下……”
荣安生怕段回峰会帮她,抢先一步:“你家主子在宫里都没得治病,殿下怎么救?更别说殿下身份不便,你莫要得寸进尺!”
皎皎也知道荣安说的在理,她本不该找这样一个不相识的质子帮忙,何况羲太子原是好心来看她的,不能太过贪心。
眼泪又聚起来,无声融了面前的雪。
段回峰叹了口气:“荣安。”
“殿下!”
“去罢,年节底下,无人照拂也太过可怜了。”
荣安小声劝说:“殿下自己都无人照拂,何必管他们的闲事?若让人知道,编排殿下怎么办?谁知她主子是真病假病?”
“……”
段回峰打量她两眼,权衡不过两秒,终是叹了口气。
“去罢,孤在这看着她。”
他瞧着这个宫女哭得可怜,不像骗人的。
陷害他有什么好处?谁也不能预料他真的会管这等闲事。
荣安没办法,只能速去速回,跟太医院说段回峰不胜酒力,要了些醒酒汤,怕感染风寒会发烧,多讨了两副药。
这边段回峰与皎皎等着荣安回来,段回峰随手拨弄枝头梅花,积雪簌簌落下,指尖残余一缕清冷梅香,转头看见看她满心担忧,想是真的担心那位病中的主子,这份忠心不免让他想起向境:“你家公子也是质子吗?”
他怎么没听说过?还住在宫里?莫非是朝中权臣的儿子亦或王爷的孩子?
皎皎摇头:“不是。我家公子是猗盈君。公子得皇上宠爱,又与世无争,才被许多人看不过去,今日偏被他们的人把控了太医院,才不给公子开药。若非殿下好心……”
她后面再说什么段回峰都没听进去。
猗盈君?
向境?
向境病了!?
他锁紧眉头,声音带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他为何会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