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灼芜不动声色地扶住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韩溶的手上有母蛊,谢逐川无疑成为了俎上鱼肉,任人宰割,准确的来说,是他们俩都是任人宰割的蚂蚁。
韩溶并不理会他,好整以暇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叹道:“可是小女子并非君子,不爱好光明正大的东西,只喜欢用阴私手段,少主想必很不甘心吧哈哈哈。”
她见谢逐川面色不动,遂又往竹筒里的母蛊扎了几针。
这一回是真的下了毒手!谢逐川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骤然缩紧,像是被一个顽劣的孩童捏在手中把玩,动手没有分寸,时而捏时而掐,痛得他五脏六腑都快冒烟,不得已扶住不肖的剑身,撑在地上。
唐灼芜见她大笑,欲趁机偷袭,飞掠过去,流照妄图打落她手中的竹筒,但韩溶身为九歌山的堂主,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见此情况便运掌如风,一掌之下,竟击飞流照!
流照脱手,唐灼芜也顾不得那么多,只得赤手空拳的与人比试。
韩溶的内功极为蹊跷,在外感受不出来,相触之时只觉得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其中汹涌而出,几招之下立见高下。她是个江湖老手,而唐灼芜初出茅庐,武功在年轻小辈上虽遥遥领先,但一旦遇上韩溶这一类人,实战经验与内功都在她之上,她便有些吃不消了。
她并非精通各路武学,拳脚上的功夫自愧不如,只有剑法算是一点依仗,可如今流照已脱手,而她自己也脱不开身,情急之下,遂猛然想起儿时爹爹教给她的一套掌法。
那时他们还在蓬莱岛上,唐坤一向对自家女儿甚是温和,鲜少有那么严厉的时候,他急着让唐灼芜记住那一套掌法,一次记不住、使不出来,她便要挨上一记戒尺,手心被打得生痛。
故而即便过去这么多年,唐灼芜对那一套掌法的熟悉程度依旧没有后退,当下就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内力游走于四肢百骸,当下就发出一掌,正对上韩溶。
二人双双被掌力弹开,掠起飞沙走石,草木摇动。
“有趣!甚是有趣!”
只听在这混乱中,有一人拊掌而笑,笑声却颇冷,听得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
几人纷纷驻足观瞻,只见高处的竹林顶端,好生生地立着一个人,正抄着一双手,慵慵懒懒地看着他们。
韩溶当即色变,“林溪遇!”
唐灼芜早就识出此人身份,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慢慢拖着被韩溶打伤的右手,捡起落在尘土间的流照。
林溪遇飞身下来,颔首道:“你爹娘没教过你,做坏事就要果决一点么?”
“明明是一瞬就能解决的事,偏要把人玩得个半死。”
“你管我?!”韩溶厉声呵斥,虽面容凛厉,声线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慌张,“老娘就爱钝刀子磨人。”
“你明白得太晚了,如今本尊见这两个小东西委实有趣得紧,想把他们带回去玩玩,你不会介意的吧?嗯?”他说得轻巧,做的也轻巧,一手拎鸡崽子似的把唐谢二人拎起,手指在嘴边轻嘬一声,便有一匹马车飞奔而来,他把二人扔进去。
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韩溶道:“对了,我手下的人,好几天没喝过血了,口腹之欲乃是人生第一等要事,届时本尊也不好劝阻啊。”
言下之意是韩溶最好别跟来,否则有她好受的。
说罢,便驾着马儿悠哉悠哉地离去。
韩溶身为一个识大体的小人,素来懂得保命的诀窍,见对方强大,便恨不得畏缩在树缝中,逃之夭夭,哪里还想着要去阻拦人家?因此他要走,她委实不愿去追他。
她为防身份泄露,便又把面皮贴上,此时燕龄也醒了过来。
听见树林中有异样的脚步声,韩溶敛去神色,果然见韩卿与和程泉徒步而来。
韩卿与火急火燎地问道:“娘,你可有见到唐师妹?!”
“唐师妹!又是你那个唐师妹?!除了唐师妹你就不会想点别的?”韩溶面容一阵扭曲,显然还对方才之事心怀不满,若不是魔教教主来此,唐灼芜焉有命在?!
韩卿与见自家娘亲气得不轻,只好收敛心情,再不说话。
倒是一起来的程泉率先发现躺在地上的燕龄,一脸关切之情,“燕镖头,你没事吧?”
燕龄觑了韩溶一眼,转而瞅着程泉道:“无事。”
说无事,他的脸色却很不好,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似是在找寻什么东西,半晌,不得已开口问韩溶:“他们人呢?”
“被大魔头带走了。”
“什么?!”燕龄惊叫一声,仓皇对程泉道:“快快快!那丫头和小子被大魔头带走了,你们快去救人!”
“谁?”程泉疑惑。
韩卿与反应过来:“你们说的可是唐师妹和谢少侠?”
“正是!”燕龄一边答应着,一边拍拍屁股站起身。
韩溶浇冷水道:“你认为你们打得过他?”
这一盆冷水下来,几人的热情就消减了大半,她继续道:“还是回城再议吧。”
能拖一日便是一日,若是那两个她再也不愿见到的人被那个大魔头给玩死,这样再好不过。
“娘!”韩卿与咬了咬牙,“我们先去找她。”
韩溶的目光倏尔变得锐利起来,像刀锋般刺向韩卿与:“你现在连为娘的话都不信了吗?”
燕龄正想发难,当场揭穿她的身份,熟料韩溶早有准备,只阴恻恻地看了他一眼,他就马上住了嘴。
这老妖婆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他咬咬牙,忿忿地回城,余下的二人也只好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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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的暮光洒在水面上,入目皆是一片荒凉。
唐灼芜感觉自己的身子在颠簸,把她的思绪也一同颠得凌乱不堪,她睁眼看去,透过车帘缝,看到了正在为他们当车夫的某人,她艰难地开口,“你想干什么?”
马车外悠闲挥鞭的林溪遇自然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倏尔勾唇笑了笑。
第27章 废人
他停下挥鞭的手,苍白的手指拂开珠帘,道:“你说呢?”
他上上下下地扫视着二人,倏尔发出玩味的一笑,再不多说,转身扬鞭驾马。
唐灼芜的体内翻江倒海,再次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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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内,暗流涌动。
自三圣堂出事以来,嵬若门掌门便亲自修书一封,飞鸽传书送至云君山掌门秦岳手中。
外门弟子的病症业已无碍,只是为奸人所害,内力全无,少不得要费些时日多加修习。
有人推门而入:“楚掌门,唐姑娘与谢少侠被魔教教主抓走了!”
坐于窗前抚琴的楚蕴转过身来,见是韩家母子,遂道:“快快知会关前辈,你我速去寻人。”
她收好绕梁,提笔写信。
北阳宫已经许久未曾闹出大动静,林溪遇又怎会忽然把二人抓走?
“程少侠已纠集人马,与燕镖头去了。”
“怎可如此鲁莽!”楚蕴提笔的手顿了顿,看向窗外。
一片喧闹,扬州城内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像是炸开了锅,火光冲天,映得昏沉夜色宛若白昼。
街上人来人来,却不像是来逛集市的,那仓促模样,反而有点逃命的味道……
逃命!
笔尖骤然落下,沈映推门而入,“掌门!雁门关已破!西朝大军挥师南下!”
饶是淡定冷静如楚蕴,此刻也不得不面显异样之色。
“镇远侯退兵了!”
“镇远侯收兵,小侯爷在前线坚守,今日战死殉国!”
暴风骤雨般的消息把众人给打了个懵。
前线早就传来消息,言曰西朝国力强盛,不日将要挥师南下,先时还以为这是谣言,如今看来,这所谓谣言却给了东朝一个响亮的耳光!
“先带人去前线!”楚蕴一声令下。
暮霭沉沉,一场即将到来的战役敲响了开端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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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小房。
唐灼芜醒来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身上,却奇迹般的发现自己被换了一身衣服!连身上的伤口都被清洗过。
她眼皮子跳了跳,肉眼可见的不安迅速从心间蔓延上来。
周沁雪从外面走进来,漠然把流照扔给她。
此后一言不发。
只听她身后一人促狭地笑了笑,问:“你醒了?”
“那小子也醒了。”
她戒心强,此时欲不动声色地调动周身内力,却发现无济于事,体内好似有什么正在翻涌,搅得她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