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小动作被林溪遇看在眼里,眯着眼看她,“小东西,来了这里你还想逃”
唐灼芜淡定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找你们来玩一玩而已。”
他这话说得极为平常,仿佛真的只是找他们来玩一玩而已。
然而唐灼芜却多多少少听说过他的手段。
昔年有人言,魔教教主林溪遇丧心病狂,把一个背叛者一日日地抽尽鲜血,然后扔进快活洞内喂了老虎。
加之她上辈子是亲自到过快活洞的,里面的确有嶙嶙白骨,十分瘆人。
当然他还有诸如把人吊在绝人峰上,直到冻死等等传说。
她有好多未了的心愿,她还没有把升月剑法练至最高层,还没有找出拈针手……
她还有好多好多她想要做的事情,所以她要逃出去。
她压制着体内的翻涌,偷眼去看周师姐,发现她自始自终,神情都淡漠得很,就好像从来都不认识她似的。
周师姐挥剑向韩卿与的那一幕迎面而来。
恍若隔世。
唐灼芜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淡定、正常。
以使她不被打倒。
她闭上眼睛,林溪遇却像是突然对她失去了兴趣似的,转而对周沁雪道:“护法你觉得本尊把他们放了如何”
“教主的事,属下不敢妄加猜测。”
“哦既然护法没有要放人的意思,那本尊便不放了。”他微微笑着,看着她。
周沁雪默了默,稍后道:“教主随意。”
二人对峙着,谁也不让过谁。
“你说本尊用什么法子玩他们比较好?”
“教主随意。”
唐灼芜本来是支棱着耳朵偷听,没想到听到的是这么一段……无聊至顶的对话。
她颇为忧心地看了看在另一张榻上的谢逐川,未料他也在此时睁开眼,朝她看来。
二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谢逐川默默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林溪遇,做了个笑的表情。
她这回真不明白他在笑什么,都大难临头了还在笑,这有什么好笑的呢
嗟叹过后,她复又闭上了眼。
林溪遇却像是对着他们道:“到饭点了,本尊饿了。”
唐灼芜默默睁眼,确定这话是对他们二人说的。
便默默跟在前面二人的身后,加上谢逐川一起。
谢逐川不敢说话,只好挤眉弄眼加以交流,唐灼芜居然看懂了他的意思。
“咱们静观其变,伺机逃出。”
唐灼芜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谢逐川又看了看她的手,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一个眼神过去。
谢逐川干脆把她的手掌扯过去,顿时有一股暖流游走于受伤的右手上。
她像被烫到似的抽回手。
稍后无论他再如何挤眉弄眼,她都视而不理。
一直到上了一家酒楼。
看来这魔尊还真打算带他们来吃饭。
有吃的不吃纯属浪费,唐灼芜从不浪费。
在亲眼看着教主大人尝完菜后,便使劲地吃了起来。
谢逐川亦如是。
看得林溪遇一阵咋舌,“你们正道武林都是穷光蛋没吃的这得是多少年出来的饿狼啊。”
他放下筷子,嫌弃地看了一眼正大快朵颐的唐谢二人。
谢逐川道:“明尊好大的手笔,改日在下定当请回去。”他向林溪遇敬酒。
“哦?”林溪遇嘴角噙着笑,声音却冷得很,令人心中发毛,“九歌山的少主名不虚传啊。”
一股压迫性的气势倾倒而来,唐灼芜本就受了重伤,此刻也耐不住,唇角白得吓人,她颤抖不已,谢逐川又照例在下面偷偷握紧她的手。
把她的手放入掌心,像呵护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唐灼芜无力抽回,背后冷汗直冒,她的内力在急剧翻涌,脸色可以说是很不好。
林溪遇满意地看着她的表现,“嗯,不错,我在你身上打入了一道至阴之力,想不到姑娘的身子还能撑这么久。”
虽然知道问了也没用,但唐灼芜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林溪遇似是觉得她这话问得着实可笑,呵呵笑了一下,“本尊做事,还有为什么?”
唐灼芜练剑,自小习的是至阳的心经,以内力渡入剑身,剑人合一,形神一体。
这道至阴的内力一打入,就与她原先的内力纠缠起来,半天没分得出个因果,却是将她痛了个半死。
谢逐川安抚性的捏了捏她的小指,也就在那一瞬,对面的林溪遇应声而倒。
“我们走。”
他背起她就欲逃走,唐灼芜看着周师姐,后者将头别了过去,明显的置之不理。
她不会帮助他们,同样也不会告发他们。
唐灼芜这微微一看,就知晓了她的心思,便再不回头地在谢逐川的背上闭上了眼。
谢逐川背着一人,轻功还甚是了得,得意洋洋道:“饶他是什么威风凛凛明尊,也是我的手下败将。”
唐灼芜回想起方才那一幕,谢逐川与林溪遇敬酒,莫非那时他已在酒中做了手脚?趁着碰杯时将毒渡入对方酒杯中?
酒楼下有一辆马车,她记得是林溪遇的马车,谢逐川二话不说,把她放入马车,又麻溜地挥鞭驱马。
“你好好待在里面。”
唐灼芜方才好不容易忍住的痛意,一时像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她痛得在席上打起了滚,却并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自己将自己抱着,蜷缩起来,仿佛这样能减少一些痛意似的。
她熟读各种武功秘籍,知道这至阴至阳两股力量相撞,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她即将成为一个废人。
一个无法练武,一个无法拿剑的废人。
她默默攥着腰间的流照,手指摩挲着剑柄,剑柄光滑,满是她的温度,剑柄上还有一块玉石。
触手温润,那是谢逐川送给她的。
她何德何能,能让此人如此待她?她想,这份恩情她恐怕还不起了。
一种巨大的绝望感在心内徘徊,久久不离去,她对自己说,你不能在这辆马车上。
她日后就是一个废人了……身体里的内力愈发汹涌,冲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深深刺痛着,一滴泪悄无声息顺着脸颊落下。
冰凉的,绝望的。
她的眼神倏尔坚毅起来,决定了什么似的,对谢逐川道:“我、渴……要下去喝水……”
喊出这一番话来,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谢逐川闻声小心翼翼地停下马车,掀开珠帘进来,伸手欲抱起她。
却被她伸手制止,“背我……”
谢逐川没多想,只当是她面皮薄,便又转抱为背,带着她下了马车。
唐灼芜道:“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带你去喝水。”
“之后呢?”
“回去。”
这话稀松平常地像是在话家常,孰知她的内心却弥漫着巨大的悲哀。
“你莫怪我……”
唐灼芜强忍着痛意,右手悄悄点了他的睡穴,她扶住昏迷着的他,放眼四望,见已到郊外,不远处便有一个隐秘的山洞。
她背着人,一步步向山洞而去,进了山洞,把他放在里面,又在山洞周遭洒上了驱虫驱兽的药粉。
才放心离去。
黑沉沉的天幕忽然被一道锐利的闪电破开,雷声轰隆隆,带着倾盆大雨,骤然而降。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上了马车。
第28章 狼群
马车行走在山间小道上,雨水磅礴,冲刷着道上的泥土。
唐灼芜一人驾着马车,望着天边压下来的沉沉夜色,一时竟不知自己要到哪里去。
天下之大,没有她可容身之处。
马儿嘶吼着,似是不满她的驱使,她朝前看去,下一秒猛的一个刹车,刹住马步。
大雨中立着一对老夫妇,伸手挡在她的马前,乞求道:“姑娘,可否载我们一程?”
凭心而论,她是不想让他们上来的,上了这辆马车,就是多灾多难之时,后面有魔教的追兵,前方有未知的命运。
然而这山间小道,又下起了这样大的雨,且那一对夫妇看起来身体虚弱,若是把他们遗留在此,不知会遭到什么危险。
反正只是一程,载就载吧。
她劝服了自己,低头,身子前倾,去拉老妇的手,雨水沿着斗笠边檐溜进她的脖颈,更添一份冷意,“上来吧。”
二人应声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