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北归:“去作甚?”
顾安喜:“找我娘亲。”
裘北归点点头没有说话,因为菜上了。
先上的是两道素菜,另外几道菜都颇费些功夫,说是素菜也不准确,虾子茭白要用一两虾子,海棠冬菇要用四两鲜虾肉、二两猪肥膘和一两熟蟹黄。虾子茭白需用鸡油炒香,煸烹之后再加入鸡汤使之入味收水,吃起来味道鲜美而清香,虾子、鸡油和鸡汤的组合使得茭白的清甜与鲜味儿完全出来。
海棠冬菇材料听起来复杂,但大部分材料都是做馅儿。将冬菇泡开煮过后,放入抹过猪油的盘子内,再将馅儿酿入冬菇内,中间放一小撮蟹黄,周围铺上香菜叶做点缀。蒸的时候也有讲究,须将鸡汤、原汁和盐放进去蒸,最后还得淋上鸡油。
冬菇蒸出来后,形状酷似海棠花,故有海棠冬菇之名。冬菇醇厚,鲜虾鲜美,肥膘油润软糯,蟹黄提味,加之颜色美观,令人胃口大开。
顾安喜尤其喜欢海棠冬菇,一口一个简直太过瘾了。馅儿是软的,而冬菇也不硬,入口软糯,一进嘴里,鲜香和肥美便一并出来了,配料的种种味道融入了冬菇之中,虽则入口最先吃到的是馅儿的味道,可是细嚼之下才发现冬菇才是主角。融合了多种味道的冬菇再配合其他配料,使得口感、质感都有了层次的提升。
顾安喜饿极了,连忙刨饭。后面上的菜也各有特色,尤其是炒芙蓉鸡特别下饭。
他们两个人,硬是把这五个菜都吃光了,就连汤也半泡饭半喝给清空了。一旁看热闹的小二都愣住了,以前也有江湖侠客过来吃饭,但都是吃得久又没他们吃得多,他们是吃得又快又多。见他们吃得差不多了,连忙把那碗清汤面也送了过去。
顾安喜也没客气,一筷子挑走一半就把碗推给了裘北归。
裘北归接过了碗就呼噜噜的吃。
他们几乎是同时吃完,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之余也对对方很是满意。
他们两个似乎建立了吃饭的友谊,有了点惺惺相惜的意味。
第四十四章 慢船去北平
他们吃饱喝足,结过账,就坐在位置上慢慢的沏茶喝,和旁边的老大伯一样。
顾安喜有些羞赧的说:“北归兄,我有些事情想要拜托你。”
裘北归痞里痞气的随口道:“说罢。借钱免谈,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顾安喜瞪大了眼睛。
裘北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解释道:
“平常说习惯了,如果是安喜兄要借钱的话,我肯定会借的。之前安喜兄就在我危难之际救济我于水火之中,你若有困难,我肯定是要帮的。”
他一咕噜的说完,又在心里舒了口气,要是让老家伙知道他这么痞气的对顾安喜说这话,免不了一顿打。
顾安喜说:“那、那北归兄可否借些钱?我走得匆忙,忘记带钱,眼下又要回北平,想借点路费。”
裘北归很大方的说:“这点事自然不算什么,不过安喜兄一个人去会不会不太方便?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
顾安喜:“不不不,这太麻烦你了。”她连忙摆手。
裘北归很诚恳的说:“没事的,反正我也很久没去北平了,想去那边散散心。”
顾安喜:“北平的风光是很不错,好吃的也有很多……”
裘北归抚掌道:“是了,到时还要安喜兄你多推荐一些吃食才是。”
顾安喜大拍胸脯:“这事我在行,包在我身上。”
他们就此说定,一起去北平,便饮尽杯中茶就出发去这边的码头。
平川府联通六路,有颇大的港口,往来的货船、坊船也很多,他们在码头找人打听了下,便知道今天就有去北平的船,不过依旧是货船。
裘北归看向顾安喜,以眼神询问她的想法。
顾安喜浑不在意的说:“就货船吧,有个地方歇息就行了。”
这里不是小县城,就算是坐货船也得收钱,不过价钱确实便宜一些,很多家境窘困的要么选货船,要么选小船。小船适合短途,会快些,但容易出事,货船则容易不顺路,如果去些穷乡僻壤得再换小船。
他们和挑夫的头头说好了,便上船候着了。
挑夫的头头大多是族老,很有威望,老了干不了重活,就管船和筹子。谁做工都要他安排,也都服他,这些头头大多是没有子嗣的,把族内的年轻人都当做自己的孩子,也能一碗水端平,故很得人尊敬。
他们在船舱里歇息了会儿,待差不多开船的时候又出来吃了碗饺子面,从从容容的上船了。
在挑夫们的吆喝声中,船起锚,趟开一阵阵水波,走远了。
与此同时,平川府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一队铁骑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他们稍微打听了下情况,就兵分两路,一路去了当铺,一路去了酒楼。
当铺老板正噼里啪啦的算账,帘子被蛮横的拉开,一抹光亮自外面刺进,他只看得清来者有好几个。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领头那人把刀连着刀鞘狠狠的拍到了案台上,吓了他一跳。
他连忙说:“官大爷所为何事,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领头那人展开一张羊皮画卷,在他面前抖开,说:
“看好看清楚了,今天有没有看见过这个人。”
当铺老板有点老花,再加上室内光线太足,一下不适应。他颤颤巍巍的凑上前,好不容易才辨析清楚上面画的是什么:扎着两个大辫子的小姑娘,眉眼之中很有英气,眼睛很大,相貌有点面熟。
他苦思冥想,觉得似曾相识可是今天似乎没见过女人。
领头那人等的不耐烦了:“就今天的事儿,用得着想这么久吗?”
老板灵光一闪,想起了早上的那个人,同样把刀拍在案台上的那个人,他越发觉得两者很是相像,于是他说:
“回大人,今早是见过一个样貌相似的,可是是个男人,单看脸貌,有七八成相似。”
领头那人把羊皮画卷收回到怀里,说:
“那便是了。你把他来的所有事情都好好交代清楚,一个字、一点细节都不能落。”
老板是个惜命之人,而且这个客人也不是什么贵客,当下就一五一十的说了,连自己试图给点小钱消灾的事情也说了。
老板:“然后他就背着刀走了,走得很快。”
领头那人:“他去了哪里?”
老板摇摇头:“我在屋子里,看不见。”
领头那人:“没了?”
老板想了想:“没了。”又补充道:“他来这里不过待了喝碗水的功夫,也没做特别的事情。”
领头那人用危险的眼神看着他:“最好是这样,别让我发现你有隐瞒。这件事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吧?”
老板连忙大点其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守口如瓶,当各位官大人从未来过。”
领头那人披风一扬,又带队走了。
老板松了一口气,心里还在嘀咕:明明是个男人,为什么画的是个女人?
领头那人也在心里犯嘀咕:画本来经宫里的画师画出来了,可陛下却执意要加上两个大辫子,也不知道是为何。
另一边厢,酒楼的小二也遭到了盘问,他就要惨一些了,接待过那么多客人,谁还记得画像是女实则做男生打扮的客人呢?
他说实在没见过、想不起来,那人就叫他“好好想想”,一时生意也不能做了,他就在这里苦思冥想。
直到另一队来了,提醒了句“他应该带着刀”,他才灵光一闪的想起今天来的两个武林中人。这里临近皇城,很少有江湖草莽往来,所以他一下就想起了是谁。
他说:“啊,是他啊,他今天和一白衫青年一起来的。点了五个菜,两个人都有带刀。”
铁骑军士盘问了些细节,又问:
“你可知他们后来往哪儿去了。”
小二迷迷糊糊道:“好似听他们说,要去北平。”
军士:“北平?”
小二振奋精神道:“是,就是北平。是画中那人说的,他说他家就在北平。”
军士:“他们还说了什么?”
小二:“他们还说一起去,说吃完饭就去找船。”
军士大叫一声,甚至来不及交代小二不要把事情说出去,就招呼兄弟骑上马往码头跑。
他们到码头的时候,那艘货船已经走得看不见船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