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意挑了个地方坐,然后开始清点自己身上的东西。
一把刀、一块木雕、多年前他和大太子打赌得到的玉佩、宫里的身份令牌,没了。
她出宫出得匆忙,私己钱都没带上,只有这几样东西,她也暗暗发愁。
她靠着一个软袋子,躺了上去,心里又不期然的想起了娘亲,想起了皇宫里的朋友:慧静、广钰、智沐、小叶子、小石子,还有海公公、福公公、小金公公,许许多多的人。
她很多事情都没弄明白,如今要懵懵懂懂的踏上行途了,她要找娘亲,可是也不知道娘亲是否还在北平的家里。
她有许多的疑惑,宫里的这场突变到底是因为什么?想当皇帝的皇子又是谁?
她想着想着,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在梦中,她又迷迷糊糊的想起昨天第一次杀人的场景。那个侍卫、很多侍卫、到处是血的皇宫、很黑的皇宫、兵荒马乱的皇宫。
场景在她脑海里交织,她朦胧中,又觉得一切都好似一个梦。
第四十三章 北平北平
顾安喜睡了一晚,直到第二天才被杂乱的脚步声吵醒。
“咚咚咚”,有人在门口重重的敲了几下门,她稍稍清醒了下,就去开门。
却见门外并没有人,只有船上的帮工在忙碌的搬东西。
她知道,下船的时候到了。
她是随着船上的帮工们一并下船的,她最后甚至没有见到那位大叔的兄弟,想来他也很忙,却心思细密得记得敲门叫她起床。
清晨的曦光照射在船舱上,船上的帮工们在搭板上来回忙碌着,他们下完货就要去下一个地方。有早起的摊贩做起了船家的生意,在码头卖一些便宜的粥点,大多是生滚热辣的汤类和只有几颗小鱼的粥。
顾安喜在心里默默的和这艘船告别,背对着朝阳展开了新的旅程。
平江府的繁华明显要胜于来时的那个小县城,这里做外来生意的店很多,她随便逛逛已经看见好几家酒楼和客栈,还有些是两者兼是,布店、酱园、卖米的、卖糖的、卖油盐的,应有尽有。
早饭的香气弥漫了整个街道,这里的人显然是生火做早饭的,顾安喜有些饿了。
她终于在街尾发现一家典当铺子,她昨天已经想好了,她现在身无分文,身上能典当的无非刀和玉佩,玉佩毕竟是大太子送给她的,她也贴身戴了很久,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想典当,所以她想把刀当掉。
她跨进这家典当铺子,这家铺子门口挂着大大的“当”字招牌,不是横着的匾额那种,而是竖着的那种,站在街上一下就能看见。
她拨开布帘,进去了。铺子里很空,一进去便对着一面墙,墙上开着窗洞,通过洞可以看见里堂,窗洞被铁栏杆围住了,墙上还有一个小台子,供来客把需要典当的物品放上去。墙把整件屋子隔开了,她站着的位置只能供两个人一前一后贴着站,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窗洞处有一老头正在吃早饭,看他的架势像是在喝粥,看见有客人连忙把粥放下,他大概没想到这么早就有客人,不过倒也不惊奇,做典当这行什么时候有客人来当东西也不稀奇。
顾安喜把包裹着的刀排在了台上,说:
“老板,当东西。”
老板看见布包裹着的形状,心突突的跳了跳,说:
“贵客要当点什么?还请亲手打开给我看看。”
顾安喜也不在意,直接把布包揭开了,她来之前擦过刀了,上面已经没有血迹了,簇新簇新的。
老板“嘶”的吸了口凉气,连忙往门外看,发现没什么动静后又连忙对顾安喜说:
“快收起来!不要命啦!”
顾安喜不明就里,却还是伸手把刀给盖上了。
老板松了口气,痛斥道:“这可是朝廷管制刀具啊!我这里哪里当的了!你快走吧!”
顾安喜事先没有想到这茬,但听老板这么说就不太乐意了。
“咋就不能当啊,谁还没有个应急的时候,我就不信就没人当过刀。”
老板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人是个江湖草莽,不能以常理度之。
他苦笑着说:“侠士,平江府离皇都近,在这里是不能行你那套江湖做派的,刀呢,也是当不了的。你就莫要难为老头我了。”
他说着,就把刀轻轻往顾安喜那边推。
顾安喜有些郁闷,老板又悄悄拿出几个钱,说:
“侠士或许有小许困难,本店小本经营,只能提供零星的帮助,还请侠士多多见谅,莫要为难。”
他这是怕顾安喜以后犯了事牵连到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顾安喜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把刀一拿,系在了自己背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此时,她的回应才缓缓传来:“不用。”
老板看愣了,摇摇头,端起碗,夹起碗边的一根咸菜,咯吱咬了一口,又呼呼的喝了一口粥,慢悠悠的摇着椅子嚼着。
顾安喜离开了当铺,忽然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她的计划全然被打乱了,肚子饿得叽里咕噜叫。
她随意的坐在一旁的青石台阶上,抬头看天上的云,天上的云很软很大,很像娘亲说的龙须糕。
突然,一个大脑袋出现在她眼前,把她吓了一跳。
“顾安喜,你怎么在这里?”
她定睛一看,裘北归正笑呵呵的蹲在她前面看着她。
她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裘北归大手一挥:“走,咱边吃边聊,我请客。”
他说的很是豪爽,顾安喜一说到吃就来劲儿了,一下就站起来了,顿时肚子也不叫了、腰也不酸了。
此时已过了吃早饭的时候,又还未到吃午饭的时候,酒楼里只有几个喝茶的大爷阿伯,他们通常会喝很久。吃完早饭就开始喝,直到把早饭消化了,才算是完事,他们把这个叫“喝通透”。
裘北归叫来了小二,小二报了几个招牌菜,顾安喜听着和缘便点了几道菜,再由裘北归垫底又点了几个菜。
点的菜分别是:焖松子酥鸡、炒芙蓉鸡、松鼠黄鱼、三丝苋菜汤、虾子茭白、海棠冬菇。三荤两素一汤。小二一边记,一边问:
“客官后面还有几位呐?”
裘北归把一件布包的东西“当”的一下放上来台面:
“就我们俩。”
小二瞬时会意,这两位应该是习武之人,消耗大,吃得也多。
连忙说:“我这就吩咐后厨马上做。”
裘北归嘬着茶水,一边看顾安喜。顾安喜听见他又多加了几个菜,顿时很紧张的问:
“诶,我们吃这么多,待会儿你有没有钱给啊?我可是一文钱都没有。”
裘北归说:“嗨,我可是习武之人,你忘啦?当然得多吃点,放心吧,我有钱。”
顾安喜听了,也想到自己平日里吃得很多,昨日在大叔家就没吃饱,又饿了一个晚上加一个早晨,现在饿得很。但不好意思直说,于是便说:
“我、我也是习武之人,也吃得很多的。”
裘北归瞪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说:“你怎么不早说!”
又连忙大喊:“小二,再加一碗清水面,饭来两桶。”
小二还未走远:“诶!”
顾安喜大囧:“我以为你点的够多了。”
裘北归叫苦道:“外面这种酒楼分量很少的,主要靠吃饭填饱肚子。”
顾安喜点了点头,又问:“你还没说呢,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裘北归本是在皇城去寻他师父的,可是他寻了大半年都没寻到,又听说他来了平江府,于是便一路追了过来。
顾安喜哎呀呀的叫了起来,说:
“我好像在宫里见过你师父,他是不是叫‘青莲酒剑仙’?一副道士模样,时常醉醺醺的?”
裘北归抚掌:“对对对!对极了,就是这个老家……老头子。”
顾安喜回忆道:“我是在前天晚上见着他的,他躺在栏杆上,最后海公公来了。你知道海公公吧?”
裘北归说:“朝廷四大监之一。既然四大监都出现了,那老……师父想必也在那里。”
顾安喜:“你不是要找你师父吗?现在知道你师父在皇城了,你要不要回皇城?”
裘北归摆摆手:“他们办事,我去干嘛。倒是你,你又要去干嘛?”
顾安喜捧杯喝水:“我要回北平老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