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定省的规矩,妾实不敢忘。”
“哼!”
王蔓凝本想发作一翻,但是这水桑规矩全,王蔓凝找不到口子撕。
“王妃,王爷回府了,说是换身衣服就往咱们这边儿来呢。”
一个小厮气喘吁吁一脸喜色道:
“摆饭,摆饭,就在布置好的花厅。”
阮沛一回来就往她这边来了,王蔓凝又惊又喜。
王蔓凝让人取出一把自己刚得南宫谦写意团扇,捏着白玉打造的扇柄,不扇都觉得遍体清凉,喜滋滋地就要往花厅去,跨过门槛前,斜了侯在一旁的水桑一眼:
“还杵在这人干什么?回去吧。”
可惜天不遂人意,等王蔓凝补了妆盥了手,往花厅一看,阮沛已经落座,让人伺候着盥手了。
这伺候的熟门熟路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刻钟前刚被自己赶走的水桑。
水桑细眉睡凤眼,气质清冷孤高,王蔓凝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主,水桑这幅高傲像,是逼着王蔓凝发作,阮沛挥了挥手让水桑下去,一手拉过王蔓凝往自己身边坐下。
“府里人多,伺候人的事儿怕累着你,好生用饭就好。”
这么一哄,一扫蔓凝一个月有余的烦郁,蔓凝脸上顷刻间就挂了朵花儿,蔓凝伺候着阮沛用饭,满眼的温柔。
这段日子,王蔓凝是怕的,从昭阳宫回来之后更是怕,皇后尚且如此,阮沛该多气啊,可今天阮沛待自己一片轻声细语,王蔓凝受宠若惊。
饭后,王蔓凝牵着阮沛的手领着他来到正厅,伺候阮沛饮茶,王蔓凝见他们走哪儿水桑都跟着,有些不悦,可细瞧,水桑像是个贴身侍婢,只是伺候,想着她如今怎么也是个主子身份,却担着下人的差事,内心便也得意了几分,来历不明的贱货,到哪儿都是下贱的命。
“蔓凝,母后跟前的怜儿……”
阮沛顿了顿,呷了口茶。
王蔓凝一听阮沛提起怜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两手搅着手里的一方丝绢,生怕阮沛提起坠町之事。
“母后既让怜儿出了宫,对她也算是个赏赐,来这府上别的比不了宫里,不过规矩少些,让她跟着你吧,她入宫前是王家的家生婢,跟着你也辱没不了王家,你说呢?”
阮沛转过头来忘着蔓凝,嘴角勾出纹路,蔓凝瞧着他,觉得世上在没有比他还俊的人了,可又有些怕他,他是在笑,可又不像笑。
王蔓凝还没应声,阮沛又道:
“把她安顿好了,进宫去请安的时候带着她去给母后磕头,王家那边就劳你回一声了,就说你留下做个伴儿了。”
阮沛边说边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珐琅盒,递到了蔓凝面前。
“瞧瞧。”阮沛笑了笑。
蔓凝打开盒子一瞧,是一串血红的珠子。
“是红珊瑚串。”蔓凝嘴一开,乐极。
“下面人在东渌收的好东西,东渌十年也就能收着一串儿,收着。”
阮沛亲手给蔓凝戴上,那血红的珠子搭在蔓凝雪白的手腕儿上,越发鲜红耀眼,美丽极了。
蔓凝不顾左右侍立的下人,往阮沛怀里一钻,一枚香吻贴在了阮沛的脸颊上。
阮沛眼里的一丝尚未盖住的冷漠流泻在怀中人的发丝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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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得九香茴槲解毒死里逃生之后,昏睡了几日,打坐调理了数日,终于在第十日的时候,让在疼痛之中麻木了好些年的身体有了知觉,她想不到自己能等到对日头的东升西落,时辰的寒凉冷暖有知觉的一天。
这日晨光初现,丁香起身沿瑰聍小筑的抄手游廊慢行,时而缓行时而驻足,当年她随谷主侧千避祸至此,这个小筑曾短暂地成为一个家,这里的一花一木,一屋一路,竟和当年无甚区别,还是那样在映天的严冬中能给给她家的温暖。
不知不觉中,丁香竟行至了医药馆,这段路丁香曾经走过无数遍。
多年过去仍是如此熟悉,馆内还点着烛灯,灯下坐着正俯首持笔的少女。
丁香瞧着鸾心的侧颜,双眼竟湿润起来。
这孩子,聪慧又敏感,像母亲;坚毅又倔强,像父亲。然而,这样敏感又倔强,你该多累啊,丁香手扶住廊住,久久地沉浸现在所处环境的前因后果中……
“婆婆,你醒了?”
丁香回过神来才瞧见夜鸾心已经站在廊下了,她们中间隔着几级石梯,一阵晨起之风掀起鸾心雪白的衣角,鸾心一脸倦容,想是整夜未睡,不过嘴角带着笑,前几日两人的争执仿佛初春的残雪,在她嘴角的那丝笑中消弭于无形……
“快来瞧瞧我新作的画,捣腾了好几日了。”
鸾心朝丁香招了招手,示意她近前来看。
书桌上的画作,墨迹未干,丁香仔细一瞧,不像是鸾心平日里爱画的,倒像是匠人们的工艺图。
“我想让匠人们照图做成珐琅器,金胎珐琅,铜胎珐琅,瓷胎珐琅,琉璃胎珐琅,紫砂胎珐琅,样样俱全,你觉得怎么样?”
丁香瞧着鸾心一脸的乐意,仿佛回到了烟都的那些日子,公主还是个无忧无愁的小女孩。
☆、第 79 章
“老奴的眼睛是不成了,瞧不清公主描的是个啥物什?”
丁香笑咪咪道。
“我叫人做一个实物,婆婆就明白了。”
鸾心笑嘻嘻的,伸手将还没干的毛笔一挥,一笔落在了旁边打呼打到浑身颤抖的青泉脸上,待丁婆婆仔细看清,青泉脸上早已盖上了个大王八。
丁婆婆看那青泉趴在桌上,睡得满嘴哈喇子,忙把他嘴边的画稿给抽了出来,仔细罗列好,发现方才看的只是其中一幅。
丁婆婆收拾好了之后,仔细一看,是式样不同的工艺图,看不出具体是什么,显得稀奇古怪,想必是给匠人看的工艺图。
丁婆婆想想,仔细将图收拾好,交给旁边刚把口水擦干净的青泉。
“你是伺候公主的人,怎么主子没睡,你倒睡的忒香了。”
丁婆婆嗔怪道,顺手抽出大花瓶里的鸡毛掸子就朝青泉背上两下。
青泉顿时一脸哭像。
“婆婆饶命,鸡鸣的时候,奴才还好好的,研墨掌灯,一刻也不敢耽搁,啥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奴才再不敢了。”
青泉又挨了两下打,浑身一凛,再无半点睡意。
“公主呢?”
丁婆婆忙着教训偷懒的奴才,一时倒把鸾心忘了,转身一瞧,窗边的杨妃榻上,鸾心横在上面早已睡熟。
不过让丁婆婆震惊的是,榻边立着一个人,丁香自诩武艺尚佳,竟不知此人是何时进来的。
“你是谁?”
丁婆婆戒备一问,这一问丁香就后悔了,她眼再拙也该看清那人腰间的金丝双龙玉带并坠有赤金狼符。
丁婆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双手合于腹部,微微低头,眼神往边上一瞄,青泉已经跪地立身,低垂头颅。
丁婆婆欠身行礼,微一抬头,只见那人瞧了鸾心一会儿,就将榻边芦花被拉过来,盖在了鸾心身上。
自己往边上的罗汉床上一坐,打开床几上的小香炉,香已燃尽了,拨了拨了香灰,不知从哪儿来的两位侍女进屋施礼,然后麻利地将香炉换了,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那人这才将手肘支在床几上,抬眼看了看施礼许久的丁婆婆和跪在一旁的青泉。
“老身初见王爷,失了礼数,还望王爷赎罪。”
丁香承了阮沛轻飘飘的一眼,却有些受不住了,忙跪下,磕了一个头。
阮沛偏头瞧着睡的已经有些哼哼唧唧地夜鸾心。
“本王倒不是第一次见婆婆了。”
阮沛顿了顿,朝青泉挥挥手,让他出去,又道:
“当年侧千姑姑的侍婢,气若游丝,来去无声,深厚的内力让本王身边几个近卫好生眼热,纵使本王当年年幼不以为意,拦不住近卫一到这小筑就处处堤防,当年恐是扰了婆婆不少清净。”
阮沛边说边对香炉里飘起来的第一缕青烟皱起了眉头,像是清甜的梨香,这就是南烟公主的品味?
当年侧千夫人救下险些夭折的阮沛,阮沛痊愈之后,十分爱到这小筑玩耍,皇子登门,丁香一个名为侍婢,实为护卫的下人,是没法整日在跟前伺候的,当年也没甚机缘把年幼的皇子阮沛看清。
如今阮沛离自己不过十步,丁香瞧着如今的公子沛,挺拔的身姿,开口颇为平淡,可眉间却似有凌厉之色向她扫来,丁香挺直脊背,方才想说两句,此时却开不了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