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沛偏头目光扫过鸾心的睡颜,她将脸半埋了棉被里,呼吸平稳,睡的正香。
“婆婆先前是姑姑身边的人也是无妄谷的旧人,不过在本王看来,那是您老人家中了九绝之前的事情,如今解了毒,留了命,婆婆合该好生掂量,如今自己的正经主子是谁,若是跟了别人……本王会可惜那根缘草。”
丁香跪在地上感觉自己分不出神去琢磨阮沛话里的意思,只是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
“这小筑有好些当年姑姑的遗物,婆婆整理一下,封存吧。”
阮沛想起了那流传在小筑甚至宫中多年的留言,当年侧千差点嫁给了阮溯为妃,后来因为一些说不得的原因,侧千被赶出了北境,倒嫁给了南烟的国主。
知道原因的北境宫人一个个都消失了,这流言也随着侧千的离去和时间的逝去,只在北境宫廷的犄角旮旯里留下了模糊的痕迹。
阮沛非常抵触将侧千姑姑想成一个卖女求生的人,也非常抵触将阮溯看成一个笃信续命传说的人。
倒是夜鸾心,母亲把她当筹码的想法,她恐怕已经认了一半了。
如今对一切都了然于心的人就站在对面,夜鸾心却三番五次也没从丁香嘴里撬出半点可靠的消息。
阮沛朝丁香挥挥手,示意她离开,听见丁香小声道:
“老身拜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鸾心醒过来的时候,正看见阮沛手上拿着她的图纸,被子盖住了鸾心的大半张脸,鸾心半睁着眼睛瞧了阮沛好一会儿。
这厮儿到底什么意思,自己明明是那个掌握了王家生意的“邝满”,却让自己把王家的钱庄吞了,不是多此一举吗。
鸾心边想边盯着阮沛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看,眼睛又快要迷糊起来,整夜没睡,没完没了的困。
她眼神凝在阮沛的腰间,腰间除了着常服所配的寻常玉珏,今儿多了块荷包……
那荷包小而精巧,是用来装寻常的鼻烟壶或者清口的薄荷的,鸾心想到什么,嗖的一下瞌睡全跑了,被子一掀开。
“王爷何时准我上西祁的采石场溜达一趟,小的得为那些石子儿什么的找些可靠的销路。”
鸾心胡乱的理了理鬓发,麻利地把身份立刻调整成了阮沛收下的首席掌柜,她将阮沛手中的图纸一把扯了出来,仔细叠了叠,小心放在了一个小木盒里。
阮沛一边看着她从醒来到从榻上爬起来到整理图纸一套动作一气呵成,一边歪在罗汉床上一言不发。
这刚睡醒的倒是趁着满腔的起床气还没散,喋喋不休起来,炸毛的刺猬又上身了:
“我说王爷,这小筑是小的名下私宅,你看您能不能行个方便,别无事就登三宝殿。”
夜鸾心一阵叽叽歪歪冷言冷语,阮沛听着这语气却有些熟悉,好像之前才在离昭阳宫不远的地方才听过……
想起当时薛郯的那句话“夜鸾心醋了”,不由的嘴角一弯,悄无声息地挪到正在胡乱摆弄书桌上一堆杂物的夜鸾心身后。
“娘子三天两头不着家,本王好生寂寞,夜里歇着,那被窝冰凉怎么也睡不热……”
阮沛轻声冲夜鸾心耳语,嘴唇像一片羽毛一样,轻轻往夜鸾心耳垂一贴,又不得不飞快的掠开了,夜鸾心浑身一凛,一滴血红从耳尖开始迅速弥漫了半张脸。
不过这并不妨碍鸾心机警地一掌朝阮沛推了过去,阮沛迅速摇身朝屋顶上一去,然后轻快地歪在了房梁上,他险些忘了,他家中可不似寻常府邸,往堂妻处偷个香,是要靠打架赢来的。
“让人把图纸送到何忠手里吧,西祁的石料金银,府里就有,匠人也不缺,我们从东渌的盐场回来,想必就做好了。”
阮沛瞧鸾心一张小脸通红,顿时浑身舒畅,干脆,身体一横,整个人躺在了房梁上。
“这季节还没开始晒盐呢,往东渌去干嘛。”
鸾心刚开口,突然发现自己重点放错了。
“什么?我们?”
“盐场经营何劳王爷大驾。”
鸾心嘴上敷衍着,心却飞到了东渌,终于终于终于不用呆在这儿了……
鸾心美滋滋的,若是能把阮沛这个事儿精甩掉,就更完美了,鸾心蓦地想起阮沛吃饭的样子,洁癖封魔的样子,这样一个人跟着出门远游简直就是噩梦。
“没我带着,你看盐场那批人搭理你不?”
阮沛一眼看穿了鸾心的小心思。
“王爷给个手谕或者印信不就得了。”
鸾心对阮沛拙劣的借口嗤之以鼻,不过一想到这厮儿貌似从小就有到四国到处蹦跶的习惯,看来此行必受他拖累了。
“王爷三思,此行若是又遇上落崖,毒蛇之类的……”
鸾心一开口就后悔了,说来南地那次,阮沛也是为了救她,自己乱跑怎么怪起别人来了,鸾心一句话说一半,却收不回来了。
阮沛见鸾心提起落崖之事,眼睛一抬,没头没脑的说了句:
“开蛇阵那人……我留着还有用……”
鸾心飞快地打断他:
“只要王爷喜欢,怎样都好……”
鸾心无缘由的心一乱,想着阮沛提这茬干嘛,反正在崖底吃亏也就只是他,她夜鸾心可是全须全尾的从崖底上来了。
她和阮沛没说上几句话,夜鸾心整个人磕磕绊绊好几次,一时脑子里乱麻似的,就想往外跑……
她将方才装图纸的木盒子往桌上一放,没头没脑的加了句:
“崖底那次多谢了……那人的死活全不在我心上,王爷怎样处置都行,只是旁的不相干人……也得晓得拾掇自己才是……”
☆、第 80 章
鸾心临走也没敢往阮沛眼睛处瞧,偷瞄了那挂在半空中的荷包一眼……
这就是那个不相干人给做的荷包吧……
边想就就匆忙往外去了。
阮沛从房梁上跳下来,纳闷道:
“柔葳身上的墨罂味儿早没了呀……”
“每天就小筑跟那药馆,公主还没瞧腻呢?”
阮沛以为鸾心走远了,懒洋洋地往榻上一歪,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他忒烦鸾心“谢谢来谢谢去的”个没完的样子。
还有这小筑越发没个样子了,晨雾都散了,早膳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阮沛在榻上咪了不过一刻钟,起身的时候不妨,正瞧见夜鸾心颇端正地坐在他面前。
“瞧腻了。”夜鸾心道。
阮沛飞快地隐去嘴边刚刚浮起的一抹笑意。
“腻了上大街上逛去,反正寻常的茶肆酒行,勾栏瓦舍,难道有哪一间能拦住你皖老板?”
阮沛肚子又叫了两声,叫的人火大。
“想喝酒吗?”
鸾心忍住笑盯着阮沛的眼睛。
“喏……我埋了两坛美酒就在……就在这映天城里,邝老板带我到市集上走上一遭,兴许邝老板能豪饮一番,而且那一百万两银子也多个来处。”
阮沛的肚子一直叫个不停,鸾心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
“美酒?有多美?可有你美?”
阮沛才不管鸾心笑的有多厉害,伸手就撩鸾心散落的发丝,声音低低得带着他旖旎的柔情道。
鸾心一把打下咸猪手。眉头一皱:
“走不走?”
映天的商户有属于自己的一行的衣饰,阮沛和鸾心换上了商贾的黑色行服,头上也束了黑巾。
两人从小筑的偏门走进了映天的东市,开市不过半个时辰,此时的东市已是熙熙攘攘,叫卖吆喝声不断,两人迅速汇入了摩肩接踵的人群,像两条小黑鱼一般汇入了人潮。
阮沛脚程很快,为了跟上他,鸾心跟着他在拥挤的人流中,无异于横冲直撞了,穿了几条街,过了几个路口,鸾心已经起一层薄汗。
为了跟上阮沛,鸾心只得在阮沛拉着她手的时候,忍住了不去甩开。
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巷口,阮沛终于停了下来,朝一个包子店里走去。
“这家的鲜虾包,映天城首屈一指。”
阮沛敲了敲桌子,小二飞快地往他们这桌上了一笼小包,每个小包子皮薄,刚出笼显得金银剔透。
“邝老板的袖珍包子一笼。”
小二上了包子,就做在旁边一桌,好整以暇地望着阮沛。
鸾心一瞧小二那假模假式的微笑就懂了,合着这小二跟她一样等着看一个八尺男人小口食小包呢。
小二见邝老板旁边这小白脸儿也不急着吃,只是一脸的偷笑,笑着笑着快把邝老板脸给笑绿了,忙出来打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