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成+番外(70)

懿成对吉达的怀疑了然于心,这位绝色美人一旦开始玩弄离间心计,便叫人不敢轻视,她漠然道:“宣妃娘娘,吉达将军可不会怜香惜玉,她问你的话你要照实说。还有,你同他说过什么?”

吉达侧头看向懿成,有意试探,“抓住她的那天,她诬陷可敦亦是大越细作,可敦说她该不该杀!”

“当然该杀!”懿成断然道。

吉达这便大力扯起阳季华的头发,不由分说,要将她拖出帐外。

阳季华这才慌了神,懿成是她唯一的救命灵符,她不可放弃,于是,她的手在空中挣扎乱舞起来,连连恳求:“不,可敦,我是胡说的,若非如此,这一路上我早已性命不保,可敦饶命,可敦饶命!”

美人梨花带雨,懿成却心硬如石,“宣妃,你的离间计用得很好,只可惜……”

“不!不!”阳季华被拖行在地,铁链的抨击声听得她头皮发麻,那个男人正粗鲁地扯断她根根秀发。

她心下一横,便对懿成尖声喊道:“可敦难道不想听听铜钱的故事吗?”

“等等——”懿成突然出声止住了吉达。

阳季华美眸里盛满哀切与期盼,“我知可敦离大越太久,对人对事,一定思念非常,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话让懿成忆起了默央,还有十六岁那年的少女懿成,她是那样孤独,一个人住在沉雪楼,与夜雨作伴,与寒灯作伴,除了默央,再无人过问。

“吉达,留她一命。”懿成到底还是心软了。

吉达急道:“可敦不可,什么铜钱,她之前也是这般巧言令色……”

“她不是细作,至少不是忠于大越的细作,否则她该以死明志才是。”

以死明志?懿成的话令吉达心中一痛,他沈思不语。

懿成见吉达似不肯罢休,又道:“不如打发她去马院,若真是大越来的细作,留着引蛇出洞,也总归是有用。”

“那好!”吉达思索片刻,欣然同意。他重重推搡了阳季华一把,命道:“来人,带她去马院!”

阳季华被强行押走后,懿成这才想起一事,又叫住正要告退的吉达,“吉达,阿茹娜呢?”

吉达行礼的手却猛然滞在空中。

引狼入室

懿成发觉了吉达的失常,不住追问,“阿茹娜呢?她没回来吗?”

“回来了。”吉达声有哽咽。

“那如何不来见见我?”懿成虽这样问,却已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她……”吉达背过身,眼眶滚烫,他想起了客死异乡,已化作灰烬的小妹。

吉达还记得那夜邺阳大乱,定远将军已兵临西城门外,他放出将要屠城的消息,惹得邺阳城内人人自危,四下逃窜。

吉达领精兵杀出重围,与阿茹娜一人一骑,眼看着就要出邺阳的礼平门,可紧要关头,阿茹娜却陡然勒停了奔马。

“小妹,怎么了?”吉达见她回首而望,背影萧索,不得不折返回来。

阿茹娜娇艳的面容已覆满了岁月的风尘,四下人潮纷乱,唯她静静道:“阿哈,你说大越会被灭国吗?”

吉达心下急躁,“小妹,都什么时候了,你管它呢,快走!回北国再说!”

阿茹娜霎时笑靥如花,“对啊,回北国。”

“这就对了,快跟上!”吉达点了点头,策马前行。

不多时,他突然听见身后有异动,回头一看,只见阿茹娜直直从马上坠落,而她的胸口,赫然插了一把银刀,鲜血洇洇淌出。

“小妹!”吉达见状,飞身下马,将阿茹娜揽入怀中,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嘴角缓缓溢出的血迹,痛心疾首道:“小妹,你——你这是为何?”

“我……是自愿的,对不起……阿哈,浪费……你一番苦心……”阿茹娜满怀歉意,她视线涣散,正好看到了天空那颗北极星,自言自语道:“我不要……回去,我的使命……已经结束了,只可惜……他……”

“别说了!”吉达嘶吼间已流下热泪来,他抱起阿茹娜,脚下如风,穿梭在长街上,“别说话,阿哈带你去找郎中,阿哈救你!阿哈救你!”

怀里的阿茹娜已气若游丝,药石无灵,她嘴里仍念念有词,“阿茹娜……会在这里等着……王攻进大越,夺取天下……的那一天……大越……一日不灭,阿茹娜便……一日不归……”

“故国”二字还未出口,她的手已陡然垂落,生命的消逝是那样决然,又那样残忍,似疾风过后飘零漫天的秋叶,还不忘诉说那点无人能懂的爱恋。

她的使命已经结束,可是当年讲定赴约的人却再也不能来了,她不知他到底去了哪里,但她知道他不在世间,亦不在北国,她也确实不必再归故国了。

吉达一时哀痛不已,当街长啸,“小妹!”

他最钟爱的小妹在他的面前自戕死去,他无能为力,甚至不明缘由,他只知道那把插入小妹胸口的尖刀也正一寸寸没入他的胸膛,让他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阿茹娜的身体在晚风里渐渐凉透,吉达作了一个决定,他要带小妹回家,无论生死,他都要带她回家,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从邺阳到温都的长途跋涉之中,尸体不耐气温,渐渐腐坏,是难以抑制的臭气熏天,吉达不忍小妹死后花容尽损,尊严全失,于是循了北国的火葬之法,忍痛让小妹化为了烬土,那个聪慧伶俐的小妹,竟要永生地居于一个玉罐之中,全无声息。

他的小妹本是名门之女,他们赫东勒父族在北国朝中三代为官,小妹自小貌美,机敏过人,剑术骑术,无一不通,又骄矜难驯,当得胡淄贵女。

谁知在北国和大越的一次交战中,大越的平北将军展肇对犯乱者穷追猛打,屠杀了阿茹娜母氏一族,展肇将军也因此负伤,埋下隐患,于数月后病发身亡。

可战争带来的痛苦远远不止于此,阿茹娜的母亲因兄长父亲的亡故日日哀恸,夜夜啼哭,不多时竟撒手人寰了,可她死前,对报仇一事仍念念不忘。

阿茹娜成日陪伴在母亲病侧,耳濡目染,对展肇也是恨之入骨,母亲亡后,阿茹娜不留下只言片语,便离开家中,只身潜入大越,执意复仇。

悲哀的是,她一个黄毛丫头,根本近不得展肇的身,失败并不能消弭她的仇恨,相反却让仇恨与日俱增,夜夜将她吞噬,一筹莫展之际,一个男子来到她身边,他俊逸非凡,有着一双罕见的蓝色眼睛。

他对她的行为嗤之以鼻,他说他是当今北国的哈丹王,他说他能教她复仇,她自然信了。

后来,她心甘情愿成为他手里的一支暗箭。

她偷随展氏兄妹入邺阳,接近瑞王,接近皇帝,默央的随手一指令她一步登天,成为帝妃,让全盘的计划都顺利许多,此后联傅后,通大臣,杀公主,害淑嫔,一步步,都在那人的算计之中。

人人都以为她是恨入骨髓,报仇心切,她也以为如此,直到她想起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在暗夜里也不凡光亮,那样澄澈又那样真挚,为此,她可以付出生命,去换取那道目光那怕一刻的停留。

可惜她终究是做不到了。

“她来不了了。”面前的吉达神色沉痛,他对懿成行礼道:“可敦,请允许我将小妹葬于圣屿山。”

那儿积天地灵气,毗邻皇家陵寝,是一个亡灵最好的归处。

懿成略一颔首,“好。”她尽力避免去缅怀旧时大越宫中的往事,无论是默央,还是他的女人们,淑嫔,容嫔,荻妃,和阳季华,尽管此刻她们有人正在眼前,正在温都。

温都对一个外乡的女人而言,是不甚友好的是非之地,在马院为奴的阳季华深谙此理,她用粗布麻衣掩饰她姣好的容貌,却总有好色之徒对她毛手毛脚,多加侵犯,他们粗糙的手和话语割疼了她娇嫩的面庞,也助她的怨憎暗暗滋长,她忘不了那日懿成俯视她的情形,她一生骄傲,此乃奇耻大辱。

那个赝品都能一跃登天,她为何不能?

同时,阳季华也明白,她的美貌会为她带来桎梏与麻烦,但也会为她带来转机和希望,只要她不放手,也不甘于现状。

如她所愿,那一天真的到来了,而且来得并不算太晚。

监国大人岱钦打马而过,她的侧脸给他留下了惊鸿一瞥,她眼里那类似仇恨的不灭光芒更令他为之震撼,岱钦顿悟——这个貌美的女人是一道灵符,是摧毁北国的最后一席风暴,也是他一直寻寻觅觅的天赐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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