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成+番外(62)

“好了……”□□轻声说道,喜烛在帐中摇曳出淡淡光影,四目相对,他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与自己的瞳色全然不同。

懿成的乌发如瀑,霎时倾泻于他的手掌之中,□□承认自己被迷了心智,他豁然吻上懿成,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挣脱。

干柴烈火中,他渐渐闻到一股清润幽香,他想,传说中圣屿山间的夺魄魑魅,也该有如此芳香。

那夜,懿成枕在□□温暖踏实的怀抱里,她的心如同她的身体一样被分为两半,一半固守着对大越与对默央的忠诚,一半享受着方才无比伦比的欢愉,仿佛是一次期待已久的接纳与契合。

翌日晨间,天已大亮。

懿成仍睡意重重,却被□□闹醒,他捏了捏她的脸,柔声道:“今日还要去放牧,你虽为可敦,我族习俗却不能废。”

“唔——”懿成小脸皱成一团,“我知道了……”

□□将五指没入她的顺发,一下下梳理着,“知道了还不快起来——快些来,我有好物给你看。”

懿成揉着眼睛坐起来,“什么好物啊?”

“你来就知道了。”□□卖起关子来。

懿成努了努嘴,在侍女的伺候下梳洗完毕,随□□出了帐门。

谁知刚一出门,一串水珠便扑面而来,入眼的是族老那张老树皮般的脸,他笑眯眯地掸了掸指尖水花,“可敦大喜,受过圣水洗礼,阿日善必会佑你幸福、和乐、安康。”

懿成盈盈一笑,双手合十行礼,“多谢族老,多谢阿日善。”

族老揖身回礼,“圣水仪式完,请可敦前去放牧,记得捻一杆线,拾一捆柴。”

“是。”懿成笑着点了点头。

“走吧——”□□在大庭广众之下,忽然握住了懿成的手。

在场的众人无不愣住,转瞬又纷纷一笑,可汗与可敦伉俪情深,实乃北国之幸。

懿成跟着□□的步子往广阔静谧的草原去,那儿有成群结队的牛羊,她边行边问,“到底是何好物啊?”

□□不由失笑,指着不远处的草垛子道:“快了,就在那儿。”

两人绕过草垛,懿成刚抬眼一看,便直直定在了原地,她看到一架秋千,正悬于两方梁木之间,如她此刻的心绪,摇晃不定。

霎时,她想起了默嫣然和默政,想起了命丧秋千架的安荣公主,少年时,她曾用那样热切歆羡的目光看着秋千上迎风欢笑的每一个人,也看着她们自在,闪烁,陨落,他们一世浮沉,恰似秋千。

“这——”懿成眼眶微热,她走近那秋千,指尖触摸着梨木踏板,“你不说北国没有此物吗?”

“所以我亲手作了这玩意儿,不难。”他一笑,那抹奇异的湛蓝便在阳光下荡漾生辉,“上去试试。”

草原的野风便将懿成的胡袍吹得飒飒作响,她的身躯穿梭在风里,她的灵魂浮荡在半空,了无束缚,如她若想,是绝无仅有的自由。

秋千架下,那个长身旁立的男子,他有这世间最温暖的目光,最坚实的臂膀,他静默着,静默着,只为等待他的妻子。

敌我难分

自此以后,可敦便频繁出入可汗皇帐,人人只道,可敦与可汗情深意重,恩爱非常,却不知,往来奏折上那些朱红小字竟大多出自一个女人之手,可汗的宠爱令她忘乎所以,与此同时,一个纤柔的身影已跃然于北国政史之上。

懿成是如此醉心于朝堂之事,以至于到了兢兢业业的地步,她曾为乌河的洪涝天灾而涕泪涟涟,曾为权臣们的贪污受贿而大动肝火,也曾为北国的户制官制而苦心思虑。

而可汗□□对她极其纵容,有时他惋惜如此英才却生作女子,可有时,他又偏爱她翻阅奏折时轻轻蹙起的眉尖,偏爱她缜密的思维和交谈时神采飞扬的模样。

这样平淡的日子持续了近一个年头,春去秋来,四时交替,是稀松平常。

直到那一日,派去监视查干的暗兵突然传回消息。

“公主,查干发现了暗兵,一时恼怒,说要见你。”巧月言语间满是戒备,“公主,他会不会心怀怨恨,对你不利?”

懿成饮了一口果奶茶,她越发习惯这浓不可散的奶味了,“怪了,监视了他这么些时候了,他近来才所发现?”

巧月也狐疑起来,“对啊……公主,小心为上,还是别要见他了。”

“不——”懿成轻轻一笑,她觉得自己如今这腔调和□□倒是越发一致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在哪儿?”

“马院。”

“那陪我走一趟吧。”

温都马院内属皇庭,懿成和巧月不多时便到了,老迈的查干正为他所辖马厩里的马匹添水添草,他行动缓慢,却兢兢业业,看似颇为忙碌。

懿成及手止住了巧月话到嘴边的冷呵,朝那苍老身影朗声唤道:“查干,别来无恙啊。”

“我只见可敦你一个。”查干视线缓缓扫过两人。

“大胆!”巧月粗亢的声音乍然响起,懿成再次拦下了她的怒气,低声道:“先出去等我罢。”

巧月的眼里顿生焦急,懿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宽慰,巧月这才怏怏不乐地离去了。

“看来可敦的人很是忠心啊。”查干用瓢舀着料豆,手上活计不停。

懿成半眯起眼,不与他兜圈子,“查干,你找我前来,是为何事?”

查干放下了手里的瓢,“我想问问——可敦为何派人监视老奴,又怀疑老奴什么?”

懿成没想到他问得如此坦诚,决意诈他一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的那些事,暗兵都已经同我说了。”

查干手指轻颤,面色却如常,“那可敦倒说说我做了什么事?为何不直接禀明可汗?倒来与老奴多言。”

懿成见他毫不慌乱,莫非真是行事坦荡,心中无鬼,又说:“自然是些不可告人的事,你年岁已高,该求安稳才是,铤而走险,你图什么呢?”

查干这下猜到她不过是虚张声势,阴沉一笑,“可敦,实话告诉你罢,你的怀疑不假——”

“你方确实有鬼。”

“有鬼?”懿成的目光一凛,登时如刀般锋利,“什么意思?说明白些!”

查干知道他已掌握了她的心思,“这儿有岐国的暗线,也有大越的暗线。”

“你是如何知道?”

“两国间互派细作,并不稀奇,可敦还记得你的那失踪已久的侍女诺敏吗?”

懿成愈发迷惑,不知查干所言是确有其事抑或只是文字把戏,“诺敏?她现在何处?”

“她啊——”查干阴森一笑,“是牧仁王的人,现在嘛,恐怕在阎罗殿了。”

懿成变了脸色,怒道:“你到底是谁!一个小小马奴,如何会知道这些!”

查干佝偻着咳嗽了两声,“老奴言尽于此,信或不信,要如何处置,全看可敦的了。”

懿成正欲问个究竟,却有人急匆匆前来传话,“查干,绍布大人命你前去。”

“等等!”懿成疾言厉色,“我同查干还有话要说。”

“见过可敦——可……大人说,可汗的黑骢马方才游牧时忽发狂脱了缰绳,往圣屿山方向去了,如今下落不明,大人要马院上下齐心寻找——”

黑骢?它如何会忽然发狂?懿成心里一紧,却强装镇定,“马院这么多人,也不差他一个。”

“可敦您有所不知,查干识马懂马,精于此道,有他相助,必能尽快找回黑骢,令可汗息怒。”

“不行!他不能走!”

查干用汗巾揩了揩手,不疾不徐道:“可敦,绍布大人之令,可汗爱马之安危,老奴不可怠慢啊。”

懿成听出他话里玄机,再执着下去恐叫人察觉了其中隐情,事态未明,还是按兵不动得好,何况现下找回黑骢更为紧要,只好松了口,“那你尽快回来。”

“是,老奴明白。”查干行礼而退。

懿成盯住查干佝偻衰老的背影,揣测着他方才话里的真假曲折,她捉不住他的任何把柄,她忽然觉得他并非看似这般垂垂老矣,或许那副苍老外表只是掩饰,其下是何居心,无人得知,这个无谓的想法令懿成不寒而栗。

待查干回来,一切都会明了,哪怕是动用□□那些严刑逼供的铁血手段,她也要让此事水落石出。

可她焦灼地等了几日,等来的却是查干坠崖身亡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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