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许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少女正是永安公次女,左如许,相貌美丽,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衣裳,披着白色的狐裘,眼中似乎总是含着盈盈一汪水。
“夫人可是要去贵妃娘娘那里?”封何华笑道,明知故问,“本宫早已听祖母说,皇兄将会与贵府千金成婚,可是这位?”
“太子殿下抬举了,如许能入大皇子与贵妃的法眼,实在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永安公夫人谦逊道,封何华和蔼地笑笑,“夫人谦虚了。”
“太子殿下,贵妃还在等着,我便先告退了。”她出言拜别。
“夫人慢走,本宫静待令千金与皇兄的好消息。”封何华侧身让过道路,“夫人请。”
“太子殿下慢走。”
坐上马车,左悠之见封何华笑,问她,“怎么了?什么事情如此好笑。”
“永安公这位姨娘,是周贵妃一位堂妹,左如许的生母。”封何华解释道,“我觉得好笑只是因为,都说左家女儿尊贵,结果到头来最尊贵的也就嫡女,这些庶女,与平常人家倒是也没多大区别。婚姻大事,自己照样是做不了主。”
“你是没见过左弗引,她那一身气度,远不是左如许能比得上的,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
说完饶有兴趣地问,“我听说你家中也有两个妹妹,一个嫡妹一个庶妹,是否也是这般光景?”
她这么一说,左悠之就想起来了左衡安,她去了紫衡这么些日子,玉缕竟没给他传来信,这倒是奇事一件,因封何华难得对他家中的事有兴趣,便如实回答,“是这样的。”
“衡安可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人来求亲她若是不喜欢也可以拒绝。惠安是青姨娘所出,自小便得按照家训规规矩矩地活着,学琴棋书画,学如何做一个当家主母,到了年纪有人来求亲,只要家中长老认为合适了,那便是合适了。她最大的自由,也不过是在长老们认为合适的人里边挑一个出来,其他所有,一概由不得她。不像衡安,从两年前开始,求亲的都不知道被她打出去多少个了。”左悠之言辞恳切,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妹妹的关心爱护,嘴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也是这个缘故,才叫衡安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我倒是不怕她嫁不出去,横竖日子是她自己过的,就是担心衡安随心所欲惯了,日后闯出大祸。”
封何华对此看得真切,“你这衡安妹妹,听来倒是个奇女子。”
“能得你如此夸奖,衡安想必十分高兴。”左悠之笑道,猝不及防转了个话题,“离过年还有近三个月,既然父皇把这些时间都给了你假,你准备做些什么?”
第18章 方宜
“去一趟断魂峡,凭吊一下左将军。”封何华答道,“顺便见一见王老将军。”
左悠之猛然想起来先前左道之提到过,说封何华也在查蛮族之事。
“有传言,说蛮族有了动向,先前书灵带人亲自去走了一遭,遇到了你那弟弟。”封何华毫不遮掩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大朔与蛮族之间积怨已久,我断不可给蛮族再次毁我封家江山的机会。”
“这些事情你弟弟应当是同你说过的。”封何华低头,看着自己被左悠之握着的手指,伸出另一只手盖了上去,“你应当知道,当初左将军抛下相位,远赴边关,镇守断魂峡二十年的事,断魂峡一向是大朔通往南方的喉舌之地,一旦落入蛮族之手,那大朔江山则危在旦夕。”
她向左悠之重申了一遍断魂峡的重要性,陈述了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之后,才又说道,“你得知道,我想要继位,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我封家又向来长寿,你真的要等我十年二十年?”
是在和左悠之讨论他昨晚提出的事了。
左悠之一直在安静地听她说话,闻言侧头去看封何华伪装后的容颜,比起她原本的相貌,要硬朗许多,“何华师姐,你得知道,我已经找了你十年了。”
这话叫封何华听来有些无法回答,又听到左悠之说道,“舅父给的那枚坠子,与祖母给我的那枚,应当是从同一块料子上取下来的。”
封何华从衣服里拉出坠子,左悠之接过来,又扯出来自己那一枚,将两枚坠子往一起合。
某一个面准确无误地贴合在了一起。
“何华师姐你看到了吗?这是缘分,我们的缘分。”左悠之把坠子还给封何华,有些急不可耐地向封何华讲述两人在一起的合理性,“从我们的相遇再到后来的成婚,再到这两枚坠子,但凡差了一点机缘,都不会是如今的境况。”
“祖母有没有同你说这坠子的来历?”封何华问他,刻意不去回应左悠之的话。
“是我左家先祖留下的,到底是哪位先祖,祖母也不清楚。”左悠之见她如此便知道今天是得不到封何华的回应了。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从永安公谈到王济生,封何华兴趣十足地说着这些朝臣的喜好与软肋,左悠之发现一旦提到朝堂大事,封何华讲起来滔滔不绝,而自己若是要提将来之事,封何华便总会设法岔开话题。
回了太子府,封何华命人收拾行李准备过几日就启程去断魂峡,又叫来了花容几人安排她不在时府里的事务。
谁料还没说几句,宫里来人,说朔皇急诏传太子进宫,封何华当机立断,立刻赶往宫中。
朔皇在书房里不停地踱步,左道之侍立在侧,“陛下切勿着急,太子殿下来了再行商讨。”
封何华一进屋,就看到朔皇如此焦急,也顾不得行礼了,忙不迭地快走两步,问,“父皇,发生了什么事?”
朔皇叫她自己去看桌上的血书,吩咐左道之,“子旻,你跟何华说。”
“太子殿下。”左道之朝她温柔地一笑,“此事说来话长,劳烦太子殿下先看完,臣再为殿下说这来龙去脉。”
封何华一目十行,迅速看完了这封血书,里边全篇都在控诉东海郡守林成义如何残虐无能,放任下属劫掠百姓,满篇血泪字字诛心,封何华看得是触目惊心,没忍住一声暗骂从口中蹦了出来,猛然转头问左道之,“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太子殿下莫急。”左道之示意她先冷静,给她说起了事情经过。
原来是左道之前几日回京时,路上遇到了一个重伤垂危的女乞丐,昏迷在了河边,左道之命人把她救了起来,这女乞丐醒后直接跪地求他救东海郡数十万百姓之命,问这女子身份,她却不肯说,只是求左道之带她进宫面见天子。
左道之当时便说了要进宫,便要说明缘由,又直言自己是永安公嫡子,这女子才拿了血书出来,托他转交,自己则等待天子召见。
“这女子人呢?”封何华追问。
“朕命人去左家接了。”朔皇拍了拍她的肩,“叫你来实属无奈之举,此事事关重大,林成义又向来在京中口碑甚好,只得扰你。若是真的,你那假怕是也休不得了。”
封何华倒不在意休假与否,焦急地等着那女子被带来,“此事除了你,还有何人知晓?”
“太子殿下尽管放心便是,道之一拿到血书,便匆匆忙忙往宫里来了。”
这时那女子也被带来了,朔皇吩咐把人带进来,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女,样貌尚小,身躯瘦弱,满脸疤痕,露在外面的手上也尽是伤疤。她跪在地上,“臣女方宜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
“姓方?”封何华皱眉,与朔皇对视一眼,“你父亲是方寒洲?”
方寒洲是三年前武举的状元,被朔皇赐予了东海郡将军的职位,上任后却因水土不服一病不起,没多久便去世了,方寒洲病逝传入京中时,朔皇还同封何华惋惜过天妒英才。如今这女子说自己姓方,又是从东海郡来,封何华和朔皇一下子便想到了方寒洲此人。
“太子殿下记得家父,家父在天也可瞑目。”方宜叩头,“臣女受家父遗命,带此血书来京中拜见天子,求陛下出手惩治林成义此人,还东海郡一片清明。”
她说完看朔皇和封何华都不说话,连连叩头,“家父不肯与林成义同流合污,被那奸人下毒害死,这血书是家父临终前所写,臣女对天起誓,所说之言若有半句虚假,必遭天谴,我方家之人死后投胎转世永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