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算是毒誓了,朔皇问她,“你父亲既在两年前便已病逝,为何你直至今日才来了京中?”
“回陛下的话,臣女当初携家父血书逃出东海郡,林成义派了追兵来,臣女不敢直接往京城的方向走,先去了北边乐安郡,又从乐安郡绕路陇西郡往京城走,那林成义又放出消息,说臣女是从东海郡监狱里逃了的囚犯,臣女更不敢暴露名姓,带的银钱因为有东海郡的标志也不敢用,只得弃了行李,一路乞讨过来,纵是如此,仍旧在快到京城时被林成义的人发现,臣女慌不择路只得跳下悬崖,侥幸未死,好在碰上了左……”
“你是说,你在京城附近被林成义的人发现了?”封何华打断她,看到方宜点头,眉头皱了起来。
山是京城西边的天落山,东侧为京城范围,西侧属于陇西郡,天落山中也确实有个悬崖,崖上架着座桥,过了那座桥再下山就可以到京城西郊,而悬崖下有条河,左道之发现方宜的地方,也确实是在那条河的下游。
如此一联系,她的话自然是有了些可信度。
“太子殿下可是想到了什么?”左道之看她若有所思的模样,问。
“左公子,劳烦去处置一下何宜的去向问题,先不论真假,总归不能叫林成义那边发现端倪,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林成义的人便已经盯着你家了。”
“太子殿下所言有理。”左道之点头称是,“臣却是不曾想到这一茬,臣这便去办。”
朔皇问封何华,“依你之见,此事如何?”
“方将军先前确实走得蹊跷,听说之后方夫人殉情,独女不知所踪,如若她真是方将军的女儿,那一切自然便说得通了。”封何华看了一眼跪着的方宜,“但是林成义镇守东海郡少说也有十年了,单凭这一封血书便定他的罪,未免太过草率。”
“太子殿下!”方宜抬头,双眼布满血丝,满脸都是难以置信,“若是单家父一人枉死便也算了,只是事关东海郡数十万百姓!”
“这又是什么缘故?”朔皇问她。
“林成义他拿东海郡百姓祭海。”方宜大喊,“他用人血引来海底异兽并抓捕,试图远赴海外自立为王,每年被他无端下狱的百姓总有成百上千人,如此下去,东海郡还能有几个人?”
这话一出,朔皇和封何华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问她,“你确定?”
“千真万确。”方宜再次叩头。
朔皇仍旧是不能完全相信她,吩咐人把她带下去好生看管着,只剩下他与封何华两人了,“何华,此事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有九成可能是真的。”封何华倒是肯定,“前几日书灵派去搜集情报的人便报了,说在天落山发现了形迹可疑之人,当时没法判断那些人身份,我便叫书灵加紧盯着,时间倒是对的上。”
“再然后,父皇您昨日不是说,东海郡守送来了两条鲜鱼吗,推算日子,说那些人与送鱼来的人是同一批也是可以的,更何况赶上我成婚这件事,他可以顺理成章地借护送礼品之名派大队人马进京。”
“父皇不妨再等几日,派人去必经之路上盯着,看林成义派来的那些人回去时的状况,此事自然就有了分晓。”
朔皇皱紧眉头,显然是十分担忧。
第19章 书房
有了这事,断魂峡自然是去不成了,封何华命人往府里传了个消息,自己同朔皇一道在宫中等左道之的消息。
“父皇,若是真的,此事又该如何是好?”封何华蹙着眉,“林成义上任已有近十年,倘若他这十年来当真是为非作歹,那此事便麻烦大了。”
朔皇沉沉地点头,“若是真的,朕如何对得起东海郡苍生。”
封何华想到的东西,朔皇自然也想到了,这些年来派去东海郡的官员十数人,难不成除了方寒洲,全都与林成义同流合污了?还是说只有方寒洲一人将消息传递了出来?
“无论如何,都该派一人前去东海郡。”朔皇犹豫了一阵,“带上年节的赏赐,朕再在随行人员中安插几个高手负责查探。”
“不如儿臣去吧。”封何华说道,“若是假的,便当休假了;若是真的,那便早寻对策。”
“不妥。”朔皇语气十分严肃地拒绝她,“此事若是真的,那东海郡便是虎狼窝,你如何能进?”
“儿臣好歹是学过武的,父皇不必太过担心。”封何华了解朔皇的顾虑,安慰道,“此事如今知之甚少,派别的人去,若是打草惊蛇引起林成义的警惕,反而麻烦。”
封何华好说歹说,朔皇都因担忧她的安危而不肯点头,也就暂时歇了心思,预备等左道之传来确切消息再说。
两日后,京中永安公家中送出了一具女尸,据说是大少爷在外边救回来的,不治身亡,随后送去了义庄里,交代管事代为安葬。
又过了一日,书灵派人来报,说有人夜探义庄,派去跟随的人在城外一间客店外把人跟丢了,而林成义的人正是住在那处。
左道之那边也传来消息,说家里近几日外边确实有形迹可疑的人。
封何华收到消息匆匆赶到了宫里,左道之已经在了。
封何华看了看跪着的方宜,她两眼肿胀,较之前几日憔悴了不少,发现封何华看她,赶忙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何华,子旻说,由他作为使者前去东海郡,暗查此事。如此,你可能放心?”朔皇问。
于如今这个时候,对于方宜所说,朔皇已经信了十之八九。
左道之躬身,双手抱拳,“道之必然不负陛下所托。”
封何华望向左道之,“左公子,是你发现的方宜,你又去东海郡,难保林成义不会多想。”
又接着说道,“更何况左公子还是紫衡的学生,尚未结业。”
“太子殿下尽管放心,道之此次离开紫衡,已经与先生说好,就此不再回去,留在家中为父亲和陛下分忧。”左道之对此似乎早有预料般,“此外,道之想的是,由陛下另派大员,臣藏匿在随行人员中前去。”
这个法子倒也不是不行,封何华又问朔皇,“父皇,儿臣当真是去不得?”
朔皇仍旧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事关你的安危,马虎不得。”
“陛下,太子殿下。”方宜抬起头,“臣女斗胆说一句。”
“你说。”朔皇允她开口。
“太子殿下玉体金贵,林成义蛇蝎心肠,太子殿下若是身入虎穴,于国于民都是大患,臣女代亡父求太子殿下一句,保重自己,东海郡百姓知道太子殿下挂念,这便够了。”
如此,封何华更没有去的理由了,怏怏地在一边听朔皇跟左道之探讨出行的细节。
“为何你非去不可?”左悠之面前摆满了朝中几位大员的履历,对着花容给他送来的那份名单,逐个进行分析,看封何华回了府仍旧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忍不住问她,“左道之也不是如他表面那般无用,事情交给他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左道之的办事能力我自然放心。”封何华叹了口气,“可我还是放心不下东海郡啊。”
“东海郡一旦有了动乱,东边的夷人便可趁机劫掠,林成义若是真如方宜所说,有不臣之心,那东海郡危,大朔失了东海郡,夷人潜入京城便容易了许多。”封何华有些烦躁,“更何况左道之如今没有官爵在身,如此要紧之事却派了他去,叫东海郡百姓又该怎么想?”
此话说的不假,封何华亲自去,更容易稳定东海郡民心。
“此话你有对父皇说过吗?”左悠之也学她叹气,“父皇担忧你的安危,你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叫父皇如何跟母后交代?”
“左道之走后,我同父皇争论了一个多时辰,父皇怎么都不同意我去。”封何华随手拿过左悠之写好的一张分析看,却很明显心不在焉,“父皇他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左悠之好一顿劝慰,封何华还是不高兴,连晚饭都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一头扎进了书房。
左悠之在外边敲门她也不理,问花容,“怎么办?”
花容也没办法,若是书灵和水柔在,倒是可以闹一闹,偏偏这两个一个带人去天落山了,另一个还在清点库房没空过来,而红间对于这事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
“何华这是生气了。”实在没办法只能守着,花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何华一旦生气,就喜欢把自己关起来不见人,还只能等她自己气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