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是什么态度?别告诉我这是你们南诏人特有的怕死表现?”秀风已经摩拳擦掌了。
左勖笑着向她近了一步,背手倾身,柔声说:“我怕死不假,但……我不会死!”
☆、监狱风云(1)
几乎是出自本能,秀风又挥来了一拳,只是这一拳只挥了一半就停在了半空中。她静下心琢磨了一下左勖话里的意思,转而双眉一扬冲着他笑了笑,然后瞬即把剩下的半拳挥了下来。左勖没想过这拳竟然还有后续,躲闪不及,脸颊上硬生生地挨了个结识。
秀风的心里彻底顺畅了,谋划了一个月的伏击行动终于得逞了,这一刻她甚至觉得可以死而无憾了。
左勖两指摸着脸,凝望着她,似已呆了。秀风向他近了一步,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秀风手抚云发,洋洋得意之下声音竟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轻柔:“你也别觉得吃亏,谁让你刚才吓唬我了!”
左勖亦在恍神,满脸的疑惑:“我吓唬你什么了?”
“你吓唬我说……”秀风高扬了声调:“说我要死啊!”
左勖滞滞的将圣旨递到了她的眼前:“没吓唬你啊。圣旨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十日后处斩,岂能有假?而且你家国主又不听我的号令。”
这下换秀风傻眼了:“那你刚才又说自己不会死……”
“我是不会死啊。但是你……”左勖笑蹙了眉头,惋惜一叹:“还是可以适当的死一下的。”
秀风哽了一下,理所应当地质问:“凭什么?咱俩不是拴在一条绳上的么?怎么就你生我死了?同生不了咱俩必须共死啊!”
左勖更深了眉头:“一条绳上?你真这么想的话还会每天换了花样的来挑衅我?”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记仇!而且主次矛盾你都不会区分一下吗?眼下,只说这眼下,咱俩……”秀风急得直抓头发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词儿,慌乱中竟冒出一句:“你是准备和我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话听起来也太怪了,左勖不由地一愣。
秀风见他神色有变,思路猛得一个急转弯,立即脑补出了原由。她一步步将他逼进了角落,弑杀的眼神尤似饿狼盯着熟睡的婴儿。她指着左勖,一字一坑地说:“你想出卖我!”
左勖这一刻的眼神是何等的懵懂,他实在是懒得重复那句“你是笨蛋么”了,转而轻描淡写地说:“都这个地步了,你还需要被我出卖?”
秀风急了:“你是不是准备把所有责任都推我身上,来以此脱身?”
这本是个疑问句,但她已然有了肯定的认知:“你还是不是人啊?我哥临走时可是让你照顾我的!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
这本是一句质问,可她紧接着自己又给了解释:“哦,对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个叛徒,是个降将。不懂忠,自然也不懂义。为了苟活,你连自己的家乡故土都能抛弃,又岂会把一句简单的承诺放在心上!”
左勖听她一个人自问自答的脑补完了一个故事,都没好意思插嘴进来打扰她的思路。
秀风说到这里像是想通了,缓缓地后退了两步。左勖正准备从角落里出来,不想秀风指着他又逼了回来。那气势,就跟离弦的箭一样:“你你你,我跟你说,你你……”
她“你”了半天,卯足了劲儿,左勖凝着眉头等她的下文,结果她憋了半天最后竟然是:“你想得美!”
不过这四个字倒是掷地有声。左勖无奈扶额:“你……是笨蛋吗?”
一时间他的冷目迎上了秀风的怒目,两人的气场让这间阴潮的牢房瞬间有了一种烘灼感。
左勖淡然说道:“你我是未经过堂,没有审讯,直接判死。为什么你会笨到认为二皇子那帮人还会给我机会来出卖你?”
他将圣旨搭在了秀风的脑袋上,旋身走到了另一侧,回头背手看她:“定在十日之后,没有选择即刻处斩,并不是你家国主顾念旧情,而是二皇子想让你我在临死之前体会一下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秀风一甩手:“别跟我说这些虚的,我只问你,不管冤情,你我明明同罪,就连圣旨上都写明了是一并处斩。凭什么你如此笃定了自己还能生还?”
左勖白眼冷笑,于一旁盘腿而坐,摆明了不准备回答她。
秀风气急,“嗖”的一声,飞掌而来。不想左勖两指一横,极其轻松的就将这一掌拨开了。秀风快气炸了,管不得什么拳法掌法了,整个人像饿狼看见到熟睡的婴儿一般飞扑了过来。
想他左勖再能,也不可能一掌把她整个人拨开。
而且秀风这匹饿狼,扑来之后又立即化身蛟蟒,两腿死死地盘住了左勖的腰。左勖是愣住了,脸生绯红,一红就直接红到了耳朵根。趁着他分神之际,秀风小腿肚子带了力道,直接扭身将他盘倒在地。
“你给我说,你到底什么阴谋?!”秀风死拽着他的衣襟,就听“刺啦”一声,左勖的半边胸脯露了出来。
“哎呀呀,这,这成何体统!”身后传来了牢头的声音:“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你们俩,快快快,还不快去把他俩拉开?拉开啊!”
还没等秀风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两个狱卒拽了起来。
这牢头平日里也不知道热爱哪一类的书籍,亦不知把刚才的一幕脑补成了什么样子。此刻面对秀风,他是极其怒其不争地直叹气:“林家小姐,你,你……即便你没多少日子可活了,也不能这般不在意自己的名节啊!”
秀风气得脸通红,但她也懒得解释。牢头见她不语,又是一声叹息,冲着俩狱卒摆了摆手:“带走带走,赶紧带走!”
秀风一慌:“带哪儿去?你们要把我带哪儿去?”
牢头已经打开了隔壁的牢房,秀风看明白了,摆脱了俩狱卒的压制,死拽住了栅栏:“我不走,我不换,我就要在这间呆着!”
然而现在的时间、地点、以及她所面对的人物,任一都不可能配合她耍赖皮。
两个狱卒外加牢头亲自上手,连拖带拽的把她丢进了隔壁的牢房。落了锁,她还扒拉着栅栏,张牙舞爪地喊着要再换回去。牢头看着她,再看看隔壁基本上快要衣不蔽体的左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扭头带着俩狱卒走了。
秀风尝试着从栏杆的每个间隙,试图从各个角度向隔壁张望,结果最多也只能勉强地看到隔壁的栅栏,根本无法洞悉左勖的任何举动。
她急的心都疼了,扯着嗓子胡嚷,内容简而言之就是要求牢头再把她送回隔壁去。结果当然是白废了口舌,也白沙哑了嗓子。她又改了路线,跑到隔墙边,一边拍打墙壁一边寻找缝隙小孔之类的。结果她手掌拍得又红又肿,除了拍掉了几块墙皮,依旧是做了无用功。
亦是如此持续了很久,她终于是身心俱疲,顺着墙壁软坐了下来。静下来后,她冲着墙壁随口嚷了一句:“你死了没?”
“没死!”这两个字透墙而过,更多了一重厚重感。清晰干脆,想来左勖应该也与她一样,贴在墙壁的另一面。
秀风在这一刻竟然没有回骂,只是脱力了一般萎坐着,抬头望向天窗,微疏的阳光竟觉得离她特别遥远,像是根本照不到她。她忙伸出手来感受,却不想一滴眼泪竟在她毫不察觉间滑了下来。她慌得轻咳了一声,忙抬手抹泪。却听隔壁的左勖一声轻问:“你……哭了?”
秀风一愣,当然是急口否认:“你才哭了呢!”可这句否认刚说完,她实在憋不住心里的委屈,背着墙壁半哭半诉:“我为什么不能哭?哭不是应该的么?我才十七,多少好吃的好玩的,见都没见过。出身将门寸功未有,我没脸去九泉之下见我父亲!还有最重要的,我是被冤死的,冤死的啊。”
说到这里她不再控制情绪,仰着头冲着天扯着嗓子哭。左勖当然明白她的感受,正想着要不要安抚一下,她的哭声却戛然而止了。
怨与恨交杂着情绪,她只拿手肘猛撞了一下墙壁,换了刚硬的口吻:“冤死了也不打紧,我只是害怕,我怕……我现在最怕的就是我会连累了我哥!我怕我林家一门,会因我坏了名声。”
“秀风!”左勖唤了她一声,打断了她愤懑又无助的控诉。
“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