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之怪谈+番外(20)

想归想,也在黄衣道长的盛情邀请下进了山府中。

山门里种满了修长的毛竹,节生的竹竿伸入天际遮住了金色的阳乌,白色的空花墙上划出道道淡痕般的疏影,竹林挡住屋外的雀鸣声,愈发的清幽。风掠过,一片竹叶轻轻飘落至石板铺成的路面上,静得只能听见叶落声,倒又有些“树欲静而风不止”的意境。杨佑荫随着黄衣道长走过一条长廊,眼前是一座八个犄角朝天红墙金瓦的宝观,金脊上立有骑凤的仙人和龙、凤、狮子、天马、海马、狻猊、狎鱼、獬豸、斗牛和行什十只屋脊兽,石阶两边立有单腿的紫铜仙鹤。浅浮雕的石栏杆拥起巍峨的楼观悬于飘浮的白云间。杨佑荫奇怪自己来时怎么没有发现如此醒目的楼阁?道观中供奉的是三清祖师。

黄衣道长带着杨佑荫一路去了膳堂。这座殿堂原本是十二岁的丁衡君为报答老虎精的养育之恩运用神力建造的,却不知为何在造好这座道观之后失去了神力,变得和普通人一般。也在那之后丁衡君遗忘所有和神鬼怪力有关的事宜。

“能到这里来也是一种缘分啊。”老者说完自己坐到主人席上,也让杨佑荫坐下。

那名青衣童子端了茶水上来,老者吩咐:“赶紧备上饭食,这位大人饿了。”

“是。”青衣童子领命之后不一会儿端上饭食,都是用了细腻的玲珑瓷碗盛放,所谓玲珑瓷便是碗上雕镂几排玲珑眼,光照去桌台之上倒映出几团光斑。

老虎精乃是山中野虎用此雅致的物件倒是稀奇,其实这些碗从进贡给皇帝的贡品,正巧经过此山被这是丁衡君掠夺了去,献给了自己的父亲。

“大人请!粗茶淡饭,不成敬意。”黄衣道长和日间在草丛里是截然两个态度,大抵是愉快起来是一个态度,不高兴时又是一个态度吧。

“多谢款待!”杨佑荫早已饿极,捧起饭碗便吃。

老者也未动筷依旧全神贯注地打量着杨佑荫,杨佑荫只顾吃饭也未注意到他。

从琉璃树上切割的肉入到口中咀嚼既像猪肉又像羊肉,不知是什么味儿,但却异常鲜美,杨佑荫又不觉得多吃了几口,更觉得眼前怪异。

“大人怎么身处此地?”老者明知故问道。

“我途经山岭遭到一帮打劫的女山贼,危险才过没料到草丛里窜出一只老虎惊了马匹,被摔于山下。”杨佑荫客气地回答。

“想必是大人厚德,才有老天保佑。”老虎精这些年里偶尔去一下人间,也学会了人间的话术。

杨佑荫见老者面容慈祥不像是个恶人,便又问道:“道长,从这里到山外还要多远的路?我的老仆还在等着我回去。”

“这里到外面也不遥远,不过山路崎岖不是很好走,但你也不必担心,明天我即领着你出去。”

老者的这番话倒是让杨佑荫宽慰不少,他一介文弱书生落入山峦间喊天天不灵喊地地不应,正愁没有办法,有个愿意带路的立即解决了自己的困难。他施礼道了几次谢。

夜间杨佑荫想起近日景象遥望夕月感叹:“现今天下大旱无膏泽润物,山中景象竟和外面两个天地。想我杨佑荫承蒙皇恩浩荡,世荫官爵,否则如这道长冥鸿山野、兰桡漂游溪湖倒也是躲避了朝堂纷扰。”他再不疑这老者是只妖怪。

第二日初晨微曦,杨佑荫早早地起来等待老者带自己出门,可是等到了正午也未见老者要动身意思。杨佑荫想黄衣道长兴许是忙于道观的事宜,忙完了自然领自己走。他正遐想间有女子说话声:“阿爹,你这道观只怕是要修葺了,前些日子我来的时候看见屋顶还露着光。”忽而那女子又说:“听说朱由检在南郊祭天,可怜的这祭天能求下什么雨来?只怕运数已到,我们这些人也不好营生了。给阿爹的稀奇玩意儿也少。”

“不碍事。你来看我,阿爹就高兴了。”

听那女子的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却始终想不起来,杨佑荫禁不住又侧了耳朵去听。

“阿爹,你这里来了人?”那女子又问道,“我从屋外进来见童子备饭倒是几人份的,阿爹你自从供奉三清祖师,便食玉尘不吃人间饭菜,也有许多年了。”

“是来了一位官家子,他不慎坠落山下,幸亏神灵保佑没有大碍。我原本是要今天带他到山外去,你却来了。我一会儿还要带人走呢,不然叫老朽我食了言。”黄衣道长微斜双眼,笑眯眯地轻捋胡须道。

“官家子?说来这几日只有一个官家子从我眼底下走过,就再也没有别人了。阿爹说的可是身着云雁補服、腰系素金腰带的男子?”

“是啊!”

杨佑荫听到最后有些心惊肉跳。他走到刻有八仙的窗棂前,透着镂空的间隙朝外看却思量了女子的话,这女子该不是昨天打劫的红衣少女吧?他昨日便有几分奇怪,这山下怎有住户?却是山上人与山下人沆瀣一气。这女子喊黄衣道长“阿爹”,他们原是一家人?

第十九章

杨佑荫心脏不断扑腾乱跳,暗道这父女俩发觉了自己是被打劫的人,必要来找自己麻烦,左思右想之后,他静待两人走远,慌忙出了房门一路跑到府门前,不论做何动作石门始终不开。杨佑荫想大约石门内藏玄机只有黄衣道长才开得了,他急得团团转之际,忽然发现门顶看似连在一起,若留意看门上的乳石上有一个大洞,遥望有一个人型大小。他也顾不得什么形象,跑到毛竹旁找了块石头垫脚抱住洞口踩在石门顶爬了出去,杨佑荫从跳到地上,脚崴了一下,跌在了地上。他赶紧爬起来拍了身上的灰尘一路向前狂奔,他求着能够赶紧离开这块虎狼之地。

杨佑荫一直向前跑着,风呼呼地刮在耳边作响,灌进他的喉咙里抽出生冷气,扯着嗓眼发疼。杨佑荫不识山中路,在他狂跑时竟偏离了方向,到了渺无人烟的密林中。他喘着气在密林中停了下来,巡视现下所处的山形。他转了一圈,参天大树相互拥抱一起,大树看着少说也有百年以上,盘曲的树枝犹如倒卧的巨蟒游曳,树干上生有湿嫩的苔藓,倒更添了树的苍老。树枝抵着树枝,生长的树叶也伸进了相互依偎的枝杈中,叶片挤压在一起没有了形状,叶片翻了个儿,露出灰绿色叶背。乌压压挤在一起的大树遮住天空不让一丝阳光洒下。杨佑荫靠在树边,一只手扶在树皮皴裂的树干上,寻思自己偏离了方位要怎样走才会走到通往山外的路途中。

他放下扶住树的手又往前走了几步,方才逃出来时还有通径,现在里外三排全是树将自己包围住。难道又要返回原路吗?杨佑荫想到这里急转身子查寻去路。他背过身时,树干上依次生出一只只血红的狼眼,眼睛凶恶地盯住杨佑荫的背影,他身子转动那些“狼眼”的眼珠子也跟着转动。杨佑荫始终未察觉出危险,他正凝神之际,树干上倾盆而倒滑下腥红的血液将树干全部染成了血树,血滴落地上汇聚成河流,如万马奔腾卷积着红色的浪花,浪花绕着灌木丛转了一圈朝杨佑荫袭来。地面铺满一道道印有“天罡”字样的黄符,血水经过,淹没黄符、被浸泡的咒符化作一道红光,从地面扩张。杨佑荫的身子变得如铅石般沉重,他觉出不妙,悲哀地感叹这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他正哀叹之际天霎时暗了下来,将白光吞进了暗夜中,树间飞出透明的阴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披头散发盖住了两颊,他们穿着白衣急速地向杨佑荫飘来,他躲闪不及,几个幽灵从他身体穿过,它们飘向远方。那些老树张开满是獠牙的血口,从土壤里蹦出,它们合抱成一棵大树竟变成了四处游曳的黑蛇,蛇飞腾空中飞起一片砂石,蛇紧咬住天空扯拽出一条黑洞,黑洞处生了一只眼珠乱动的人眼,那眼睛贪婪地盯住地面上的年轻人吼道:“是……生人的味道……不……你的身上……散发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味道……难道……你是龙族吗?”眼睛声音苍老,犹如已经年迈的老者。

杨佑荫不知道眼睛为什么说自己是龙族,但他知晓他面前的妖怪想要吃掉自己。

“听说吃了神仙会延年益寿……”那只眼睛又发出另一种尖锐的怪声。

眼睛说完从空中伸出长满黑毛的长臂,胳膊伸出的却又是一只罗汉大脚,它的手上攥紧了淡蓝色的电光,它在平地上踏足,群山摇晃、平地被踏出巨大的裂缝,路边的茅草被踏蔫进尘土中印在土壤中,杨佑荫反向奔跑,那只脚一路跟着。咒符也不断变大,将四野笼罩进去。在咒符的作用力下,杨佑荫奔跑的身姿也格外得笨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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