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女(8)

作者:一碗秋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夫君这是何意思?恕妻愚笨,还请明说。我自认行端坐正,为人清白,尚不知晓究竟有何错,又须知些什么错。”

“哼,你和那卑贱的病秧子在崖底独处一天一夜。不顾男女大防,私相授受,还厚颜着说不知何错之有,你可真是……恬不知耻!”

陈氏听罢,满心都是不可思议,她绝不曾料到陈诀竟会如此会用如此荒唐的欲加之罪污蔑自己,又想到他这般几次三番不顾手足之情折辱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一时间气愤交加,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竟是被半天噎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想到那个风清月白,因出身无端受到无数冷眼的苍白少年,却是这偌大的陈府唯一真心实意信任她,挣了命也要护她的人。如今却因为几次三番地救她而被泼了这般脏水,为他不值间,心里更是泛上一阵凄楚。

始终都是你在保护我,那现在……就算是不自量力也好,由我来护你一回罢。

陈氏下定决心,怒极反笑,眼中满是讥诮地开口“夫君果真认定我与小叔暗通曲款?”顿一顿又道,“那可真要让夫君失望了。小叔是极好的,不过他根本看不上我这样的弃妇。是,是我仰慕小叔。谁让我遇人不淑,身怀隐疾,夫妻离心,眼睁睁看着夫君与她人如胶似漆,他日儿孙满堂,而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件摆设、一个外人罢了。小叔高洁傲岸,纵然未得他垂怜,我也无怨无悔。”几句话间,将陈谆摘得干干净净,又将火一股脑儿全引到自己身上。

“毫无廉耻!”陈诀听完,果然气极,一怒之下,竟是抬手直接甩了她一耳光。

陈氏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抬头恨恨地看着他,唇角沁出一丝血迹,疼得泪花糊了眼睛,却还强撑着冷笑以示不屈。

“你!真是无可救药。家门不幸,竟娶了你这无耻至极之人!”陈诀还不解气,掌中蓄力,照着她的肩膀便是一击,将她一把推倒在地。陈氏身躯单薄,受此一掌就如破布样般飘零落地。陈诀不再看倒在地上的女子,重重甩了袖子踹了门,脚步沉沉踏出院中。

良久,陈氏踉跄着扶凳起身,擦去嘴角血丝,倚坐于铜镜前太师椅上整理乱了的发髻,右面脸颊上印着清晰的五指红痕,已高高隆起,肿胀如桃。等丫鬟来伺候的时候,看到这样一幅场景,惊得不知如何是好,畏缩着不敢上前。

陈氏缓缓描摹着发间那支锃亮的燕归杏林,头也不回地吩咐道“此事不许声张,尤其是二弟那,一个字也不可让他听到。知道了吗?”丫鬟忙跪下唯唯称是。

也好,横竖是流言可畏,那就全冲着我一个人来吧。

第十九章

一场冬雨刚收,天半阴着,屋檐飞角间仍断珠似接连地滴着雨。滴答有声,不得清静。

听完安插在陈氏院中的婢女事无巨细地汇报了那日陈诀夫妇二人的争执,陈老夫人默然不语,沉顿片刻,挥一挥袖示意丫鬟退下。

凝神思索间,计谋已成。她边拨转腕间西竺国进贡的碧玺佛珠串,边着人去大少爷院中传汪氏上前叙话。

不一会,汪氏由丫鬟领入了煦暖如春的里间。

“妾身见过老夫人。”汪氏还有半月即将临盆,如今连弯腰也困难,但陈老夫人威仪如常,明眼见她不方便,也只定定地啜茶,并未开口赦她免礼。

赐座汪氏后良久,陈老夫人倏地长叹一口气,面露难色向汪氏道:

“我操持这陈府大小事务数十年,外人看着这阖府上下,无不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这钟鸣鼎食里头,一本账翻来覆去到底如何算,也只有我这当家之人自知。陈氏虽是商户女,按我朝例行,士农工商,商为末。可你要知道,即便是士,却也不得不为那五斗米折腰。当初诀儿执意非要娶她,我虽不喜,可看在那商户嫁女出手阔绰,妆奁丰厚,可成我陈府经营上一大助力,也可为将来诀儿加官进爵疏通人情有所裨益,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去了。”

说完这一段,陈老夫人拿眼去睨那汪氏,观她反应。只见汪氏低眉顺眼,面上一派温和,并无半分局促忸怩,心下想着自己果然未看错人,便又饮了一口茶接着话头往下说,

“如今他二人虽成婚未久,但陈氏一则德行有缺,二则身有隐疾不能尽孝道,于情于理也应休弃,不过……按我朝朝例,休妻之时需将嫁妆尽数归还所休女子娘家之中。”

陈老夫人没再往下说,但汪氏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只是仍看不透老夫人找自己这番看似推心置腹的谈话究竟是何缘故。

“按亲辈排,你在嫁进陈府前还须唤我一声堂姨。你和诀儿这一桩姻缘,本是亲上加亲,可是堂姨却只能委屈你做诀儿的姨娘。”

汪氏起身作势要跪,急急抢声道,“老夫人这是折煞妾身了,妾身能嫁给夫君已是修来的莫大福气,又岂会在乎那些虚名呢。何况,再能得老夫人抬爱,已是妾身三生之幸,绝无半分委屈。”

陈老夫人这会儿却亲自缓缓起身将汪氏扶起,隔着衣袍将她的手腕紧紧握住,直视她的双眼,放柔了的语气中满是淬了蜜般的诱惑,

“你临盆在即,即便你不为你自己考虑,难道你一个为娘的,还能不为即将出世的孩子谋划考虑吗?你难道不希望你的孩子一出生便是陈府嫡长子?”

汪氏闻言讶然,睁大双眼不解地回望她。陈老夫人松开了她的手腕,留汪氏于原地,自己退回上首之座,笑眯眯地继续拨起了那串佛珠。

“陈氏一殁,我便让诀儿抬你做填房。”

汪氏虽震动非常,但低头摸着自己滚圆的腹部,心中便有了计较,咬着牙下定了决心,坦然正视于老夫人。

“堂姨且放心,我定竭尽心力为您排忧解难。”

第二十章

“此毒乃南疆特制,无色无味,混入饭食,需连用七日。起先症如寻常风寒,一旦毒性入骨,无药可医。三日之后便会毙命,外人只当暴病,夺人性命于无形,且无迹可查,最是稳妥不过。”一个术士打扮模样的中年男子双手将一雀蓝瓷瓶呈上。

“好。今日你未曾见过任何人,知道么?否则,你也仔细你这条小命。”汪氏面上围着纱巾,又戴了斗篷,却仍因心虚而出言警告。

“夫人言重,我一介卖药郎,若是喜好搬弄口舌,岂能活至今日做长久买卖?还请夫人放心,我只求钱货两讫,其余一概与我无关。”术士笑着一手抚须,沉稳老道,另一手缓缓伸出五指,示意要价。

汪氏付完银,将药瓶紧紧攥着收进了袖间。

陈氏近来一日比一日虚弱,浑身乏力,常有咳喘。丫鬟去请了林大夫来把过脉,只称是天凉受寒,开了副药不痛不痒地喝着,却无半分好转。

弹指间,已到下毒的第七日。

午膳才毕,许久未有人来访的陈氏院中,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正是汪氏。

汪氏被丫鬟搀扶着进了里间,左右无人,她也不用在人前演戏,因此不行礼便径直入座。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只不经意地瞥过刚用过被放在外间桌上的膳食,唇角笑意加深。

陈氏本是病中无力,头重身轻,连午膳也是丫鬟伺候着躺在床上用的。懒怠应付她,只想早些打发走这注定是来给她寻不快活的女子,便冷冷发问,“你来做什么?”

“妹妹即将临盆,姐姐不给妹妹道喜吗?”汪氏看着她苍白憔悴的病容,心中满是抑制不住的狂妄自得。

“那就,咳咳……恭喜你了。咳……”陈氏又皱着眉咳起来,倒不是作伪,右手持着帕子掩住口鼻,左手抵着胸口顺气。汪氏冷眼打量着,耐心地等她这阵咳过了,才挥手示意所有丫鬟都退下。陈氏虽不解,横竖知道她也不会拿自己和肚子里孩子的命来和她使什么手段,也由着她去了。

“好姐姐,我来,还有个好消息要带给你呢。”

汪氏起身坐在陈氏塌前,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只是指上新涂的蔻丹并着她唇上浓烈鲜红的胭脂,与这满室缭绕着的药气格格不入,艳得像雪地里一泼滚血。

“很快啊,我就是陈府大夫人,我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一生下就要做嫡长子了呢。”

陈氏眼中尽是蔑视与厌恶,“你在说些什么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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