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歌面无表情的看着贤妃一副抓狂的样子,她说的话她并非不信,反而,她深信不疑。
“你怎么没反应?”贤妃见明歌冷漠的样子,不由的怒由心起,一脸狰狞的盯着明歌,那凶狠的样子,似乎要将明歌身上给剜出个血洞,让她比她惨一百倍!
“我应该有什么反应?”明歌揉了揉眉头,一脸疲倦,她累了。
说完起身便有走,这时废宫也响起了很多人声,明歌知道,那些人来寻她了!
“你哥哥,你哥哥死了,因陛下而死,陛下没有发兵连安,明大人,明大人,被南梁人凌迟而死!,明氏谋乱,满门抄斩!”贤妃也明白有人来了,拼着嗓子冲着明歌大叫着,她家破人亡,她也一定不会让这些人好过,尤其是明家人!
她不人不鬼的活着,就是为了今天,楚元良,你就不该是个人,你是魔鬼!
贤妃悲戚的望着屋顶,就在那些人冲进来的瞬间,一头撞在墙上!
明歌站在门口,望着那些宫人侍卫,他们一个个,就像看着囚犯一样的看着她,她突然觉得很冷,一种从心里起的寒意。
“噗!”
“娘娘!”
明歌猛吐了一口鲜血,直接从台阶上跌落,这是众人没想到的。
她做了一个梦
茫茫夜色下,翠云宫的宫人一个人被堵住嘴巴,行刑的刽子手就像地狱里的阎罗,他们眼睛里全是凶狠,那些人,他们很怕,但是,没有人能够哭喊出声音,这一切,跟那年在她院子里发生的一切,极像!
她梦见,战火纷飞的连安城下,她的哥哥,一身血色盔甲,曾经如画的容颜上全是污秽,他站在在城墙上,指挥着为数不多的兵马。
一支羽箭插进他的胸膛,城破了。
南梁人仿佛食人皮肉的蚂蚁一般,全部涌上城墙,他们用刀子一刀刀割下哥哥的皮肉,用他的皮肉煮肉炖汤!
她梦见,午门口,明氏上千人,跪在城墙下,他们的人头堆成一座座小山!
明氏怎么会谋反,明氏满门忠良,五代为相,明氏怎么会?
她看到,她最爱的那个人,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第一重梦境――梦醒
月上西天,清幽的光芒之下,万物的黑影显的格外寂寥。
明歌透过窗棂,看着月光下的梨树,面目僵硬。
在她眼中看不到任何情绪,就像一具只喘着气的死尸。
守床的宫女靠着床熟睡着,眉毛时而紧皱,时而微展。
许久,明歌的脸上才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连日来的昏迷加上她身子以前落下的病症,让她很吃不消,虽是只站了一会儿,但她的额头已经微微渗了一层冷汗。
明家并非寻常官宦之家,有些事,她不参与,并非不懂,可到底,她还是想的太简单,自古帝王多薄情,很久以前,她就不奢望他会对她有多少情,可哥哥,明家,是他不能碰的底线,这皇宫的一切,都让她感到窒息,崩溃。
突然,梨树下出现一个黑影,明歌一眼便认出那是元良,他的身形她早已经刻在心里,几乎没有犹豫,明歌便抬脚走了出去。
略高的台阶上,明歌看着元良,这样的对视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是常有的事,彼时,她情窦初开,只觉得每天能多看他一眼,能和他多说一句话,她都会开心好久,可现在,她却觉得心里一阵一阵恶寒。
恍然间,她好像看见,在烟霞如海的树下,那个如玉少年薄唇轻扬,眼眸里是一片温柔,对她伸出手。
可现实却是在树的阴影下,九五至尊的他一身龙袍,眉目间是她看不透的深沉,便是挂在嘴角的那笑意,也仿佛藏了很多算计!
“陛下!”明歌苦笑的扯了扯嘴,提起裙摆缓步走到元良身边,一如多年前他们大喜之日她走到他身边一样,可是,都以物是人非。
“夜深露中,披件外衣。”元良说着将明歌拥入怀里,这一刻的真实让他有点不敢想,可明歌身体的僵硬却让他心中一寒。
吞并南梁之后,这位帝王身上的寒戾之气更重,明歌,是这世间,唯一让他觉得温暖的地方,虽然他深知,阿哲的死,明家的死,会是他们之间永远的伤痕!
“妾身身子刚好,还是不要把病气过气给陛下。”等宫人把披风拿来,明歌便从元良怀里离开,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为何半夜来这未央宫,她不知,她也不想知!
元良看着空空的双手还有明歌疏远的样子,眼神一暗!
“我嫂嫂,我侄儿可在?”明歌看着天上那轮明月,终于还是问出声。
“在。”
听到元良的回答,明歌只觉得心里压的一块石头终于松了。
“那,明家可有负国?可有叛国欺君大罪?”明歌深吸一口气,颤着声音道。
明家家大业大,他们这一脉,是嫡出,可各个分支却不少,他们虽不似哥哥那样位极人臣,然都兢兢业业,深谙祖宗遗训,她不懂,是什么导致如此灭族之灾?
“不曾。”元良看着明歌的背影,终于,还是吐出那两个字,为了天下,明家,不得不灭族,可为了她,他既不能保全她的家人,也不能像南梁帝一样,给所爱之人盛宠。
明歌微闭眼睛,却止不了那两行清泪。
“求陛下放明歌出宫!”
是夜,楚宫大火,皇后明歌被烧死在未央宫,举世同哀。
自那天起,楚帝废除后宫,依旧征战各国。
白马寺
元良一身素衣,站在佛墙外,墙头杨柳扶腰,清风阵阵。
听到里面的钟声响起,元良微愣片刻,还是缓缓跪下,拿起一把剪子剪掉他的头发。
“阿歌?”元良哑着声音喃喃自语着,眼睛里充满血丝,脸上满是胡茬。
佛寺内
明歌一身僧袍跪在佛前,及腰长发散在地上,等到钟声响起,明歌如释重负的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前半生为他自愿囚于深宫,而今,她只想斩断一切尘缘,在这寺院,为哥哥,为明家人念经烧火,为嫂嫂和阿砚祈福。
等到钟声落下,年迈的主持颤着双手拿起刀刃,一下一下的将明歌的头发削下,一行僧人嘴里念着佛经。
寺外
元良将断发收起,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意
“阿歌,今生,不能陪你白头到老,我所能做的,唯有与你一同断发,若有来生,宁负天下人,也不负你。”
“今日起,你便叫断尘!”十年后
冬
大楚一统天下,年号记歌
元良一身黑色镶金边龙袍坐在玄木打造的书桌上,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寒冰。
棱角分明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
侍在元良身边好多年的高公公刚得了一个消息,为难的看着里面几乎是要把自己熬废了的元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当年京城楚梁大战,陛下又不在京中,谁成想白氏竟伙同明氏谋反,白氏谋反虽意外,却不吃惊,可明氏却让整个天下为之一震,自从先帝起,便有意削弱这些氏族力量,明家嫡出虽忝居高位,然其余庶出却比一般寒门子弟都不如,外加方面明相被贬,明氏更无人在高位,被白氏一蛊惑,也做了这般诛心之事。
若非看在明后的面上,明氏一族灭族都不为过。
他是看着陛下长大的,原想着,等陛下终于和明后在一起,陛下心里的苦终于有人知了,可出了那一档事以后,唉……
“陛下,白马寺出事了。”高公公端了一杯茶走到元良身边,看他疲惫的样子,虽然于心不忍,但到底还是说出口了。
“怎么了?”元良脑袋一痛,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断尘师太三天前圆寂了!”
元良闻言,手下的笔一顿,在奏章上留下极重的一笔。
“你说什么?”
元良回过头目光冰冷的看着高公公,手下的笔应声断为两节。
高公公摇着头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陛下是他看着长大的,早些年,因为明贵妃的事,太后一直被养在别宫,先帝除了国事,对这位唯一的太子也甚少过问,而明相虽为陛下师傅,却……
后来陛下年少即位,氏族专权,陛下虽爱明后,然因种种缘由,二人终究有缘无份。
“你下去吧。”很久,元良才对高公公说道。
等着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他一人,元良愣神的瘫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