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南梁帝在他身边安插的棋子又多少,他并非不知道,但寸七,无疑是最隐秘的。
“哥,为什么是你?”寸予终于失声尖叫起来,他知道有细作,可细作为什么是他的哥哥,虽然他们同父异母,可是他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
“对不起。”听到寸予的声音,寸七终于有一丝动容,许久,才回道,他以为,这一天永远不会到,可是,当一切来临时,谁都无法阻止。
“说说你们的后招?”元良看着寸七,眼神难辨,但寸七甚至感受不到他的怒气……
寸七沉默着,一言不发,空洞的眼神看着地,虽然手臂上的伤痛让他忍不住倒吸气。
“今夜,南梁皇帝薨,一切,都会结束。”明哲终于放下手下的茶杯,神色淡雅,仿佛青莲一样不问世事,可手段却让人心惊。
这样的人若留在朝堂,必是一代权臣。
这一切,本就是他和元良做的一个局,唯一的变数,便是明歌,也是他和元良的隔阂。
自三年前他被贬连安,这盘棋便开始了,一场当今世上最强的两个帝国的对决,也是两个帝王的对决,虽然他们从未谋面。
“哥哥,你说吧,我求你了。”寸予跪在寸七的面前,满眼泪水。
“今夜,西楚皇城,白氏谋乱。”寸七抬头望着跪在他面前哭的更孩子一样的寸予,眸中一片深情。
“什么?”明哲脸色微变,白氏便是当年贤妃母族,如今白氏谋反,他当时真的是放过他们了,不过京师有禁军,他明家,亦有暗卫,白家谋乱,虽不是大事,但也不是小事。
“仅此?”白氏谋乱不足为惧,南梁如此大的动静自然不会为此,更何况虽然今夜南梁皇帝必死无疑,然消息传到边关也要好些时日,这期间南梁皇室也可秘不发丧。
寸七看着元良摇了摇头,整个人突然栽倒在地上,七窍流着黑色的血,血液中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
“哎呀。”筑一声惊呼,小跑到寸七身边,将明哲他们赶到屋子的一个角落,然后拿着灯台便朝寸七扔去。
瞬间大火燃起,直冲上屋顶,可就在那一瞬间,大火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而寸七的尸体也变成一堆黑色的粉末。
“哥!”寸予失魂落魄的大叫着,扑向那堆黑色的粉末。
筑轻叹了一口气,将明哲和元良带到另一个屋子。
“烦请您照顾好阿歌。”明哲和元良朝筑行了大礼后便离了,筑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有看了看他手中玉瓶里面的鲜血 ,转身进了明歌所在的房间。
一年后,未央宫
“娘娘,你看这发型如何?”绛红拿着木梳,对着镜子里的明歌一脸调笑的问道,她们家娘娘可算是苦尽甘来了,这些日子陛下身边的高公公每日可得往他们这跑七八趟,以前最得宠得柳贵妃,听说陛下一个月都去不了他们哪几次。
“咳咳。”明歌淡笑了一下,却忍不住轻咳。
她不记得她睡了有多久,只是听说南梁惨败,其余二国纷纷求和,只是她还在这未央宫,燕蓝却不见了,她偷偷离宫的日子,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就像一场梦一样,唯一变的是他不在冷落她,他会给她送很多好东西,偶尔会来看她,虽然他还是像往常一样,不会留宿未央宫,但对她来说,似乎已经足够了。
等明歌梳洗打扮好,已经日上杆头,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大地,宫前石阶反射着淡淡幽光,十二个神色严峻的侍卫手持着宝剑立在石阶两旁,路过的宫人们脚下的速度几乎都要快上些。
“娘娘。”见明歌竟趁她们不注意出了大殿,绛红的声音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尖锐。
“怎?”明歌闭着眼,一脸享受,晒太阳是件极美的事,这些天天天都在屋子里,她感觉她就像腐烂的树木,全身都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娘娘不是惧热么,还是呆在大殿的好。”绛红自以为找了个绝妙的理由,却不成想明歌根本不理她。
“我想去御花园,一个人,你们不必跟着。”明歌没有回头,顺着楼梯一步步走下去,不知为何,这几天她的心里总是莫名的烦闷,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她讨厌未央宫,讨厌很多人围着她,她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守宫的侍卫看着明歌一脸漠然的样子,最终还是放行,可到底还是不放心,偷偷派人跟着明歌。
宫里的石板路,很长很长,明歌不疾不徐的随意漫步。
她,后悔了,入宫这些年,她第一次后悔,她不后悔爱上他,只是后悔嫁给他,进这深宫。
她放弃了很多,也辜负了很多人,她以为的爱情,并不如她想的那般美好。
沉睡的日子里,她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她和元良在一起,举案齐眉。
她梦见他对她说:我心中,我妻第一,天下次之。
而梦,总是相反的,她爱的人,是千古一帝,他有她的雄心,她不该成为他的牵绊。
一路走走停停,明歌并没有去御花园,只是听凭感觉,来了一座废弃的院子,偶尔还有一个女子一阵阵尖叫,明歌皱了皱眉头,正打算离开,屋内再次传来一声惊呼,这下明歌听的真切,这声音,略微耳熟,她并没有认识很多人,思怵之下,明歌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废弃的牌匾上字迹已经被抹去,明歌刚一推门,一阵烟灰就顺着风向串了出来,明歌虽然避的快,但还涉及沾了些灰尘。
明歌挥了挥手,等烟尘散去才小心走进院子,她虽平日里不常出来,可是皇宫里能有这么荒凉的院子,也实在罕见。
但进了院子之后明歌不禁紧锁眉头,无论柱子上的画饰还是房梁上掉落的壁画,都是近几年流行的样式,大楚并没有专门的冷宫,受罚的妃嫔大多都在自己的宫里,她可以肯定的是这宫里的人一定是元良的妃子,而且位份不低。
“嘎嘎”突然,一个惊悚的声音从一个偏殿里传出来。
明歌拍了拍胸口,她虽然胆子不算小,但这么阴恻的声音便是白天也让她觉得后背发凉,循着那声音,明歌在西北角边上找到一个被门窗被封的严严实实的房间,站在那却有些犹豫。
“故人来了么?”门内突然传来一个极为恐怖的声音,好像嗓子里面含了煤块一样。
“什么人。“明歌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心脏仿佛被刀割一样,缓了好久才恢复过来。
“你进来不就知道了吗?”那声音慢慢悠悠的说道,仿佛笃定了明歌一定会进来一样。
明歌愣了一下,脑海中有了一个名字,贤妃。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些木板拆开,这时发现这些木板上有个小孔,如果她没猜错,平日里那些饭菜便是从这递进来的。
明歌轻轻一推,那门便开了,一股混着屎和尿还有其他腐烂味道的恶臭差点没把明歌熏晕过去,她抬手用衣袖掩着口鼻一步一步小心的往前走,整个房子被用木板封死,若非她把门打开,里面是看不到一点光,房子里到处都残渣废墟。
明歌看着空旷的房子,心中疑惑不已,一个转身才看到一个全身都是污秽的女子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跪在门边的墙上,双手手腕上挂着铁链,铁链的长度大概只够她能触碰到门的那个小洞。
不过她并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贪婪的享受着阳光。
“贤妃?”明歌看了许久,才勉强认出眼前这个不人不鬼的女子竟然是昔日风华绝代的贤妃?
“多谢娘娘还记得妾身。”贤妃朝着明歌的方向深深一拜,可语气中却有很多嘲弄的意味。
明歌并非听不出,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将上面的灰尘弄掉坐在贤妃对面,她相信,贤妃会有很多话对她说,要不然她也不会大费周章引起她的注意。
“妾身原本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不过既然是皇后娘娘来了,那妾身的话一定会让您非常感兴趣,能让皇后娘娘感兴趣,妾身死也知足。”贤妃说着,想要努力站起来,试了很多次,还是摔倒在地上,明歌这才发现,贤妃的腿竟然被人扭的朝外,难怪她站不起来。
“哈哈哈……”贤妃在多次失败之后也不妄想站起来,只是悲戚大笑着,笑的眼泪几乎要出来。
“皇后娘娘爱陛下吧,陛下也爱娘娘,可是娘娘你知道陛下爱你吗,你不知道,昔日我宫里的太监冒犯了娘娘,娘娘可知整个翠云宫的宫人,在那一夜,全被杀了,鲜红的血液浸透石砖,漫进宫殿,我也在那夜受了惊吓,孩子没了,娘娘您知道么?他是个男孩,像巴掌那么大,他有五官和四肢,他如果生下来,会很漂亮,便是今天,我还能听到翠云宫宫人的冤魂,我听见他们问我为什么不救他们,我救不了啊,救不了啊!您若不信,大可去翠云宫一瞧真假。”贤妃说着激动时还想扑过来抓明歌,任凭链子把她的手腕弄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