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沛柔却记得当时周先生给她们上课的时候,讲这两本书只花了一旬的时间,态度也很随意,像是对这两本书很不屑似的。
公主每的课程轻松也实在很轻松,每三休一,上课的时候也只讲一上午的课而已。
若公主不留,下了课自然就可以出宫去了,这个时间,她要是回定国公府去,还能赶上周先生下午的课。
今靳先生讲的是《女则》。
《女则》由唐太宗的元后长孙皇后所着,收集的都是唐以前妇女所行的善事,共有二十卷。
其实燕梁风气,倒与盛唐时相仿,女子并不比男子低。
周先生和她们起《女训》、《女则》的时候,也并不是为了严格约束她们的言行,反而带了些批判的意味。
“礼法道义若可以给予庇护,大可以护之用之;若只有压迫束缚,也大可以不从且改之。”她仍然记得周先生当时的话,也对此深以为然。
周先生那时只是略略提了提《女则》的内容,反而花了很长的时间起了长孙皇后所做的一首诗,名蕉游曲》。
“上苑桃花朝明,兰闺艳妾动。井上新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轻。花中来去看舞蝶,树上长短听啼莺。林下何须逺借问,出众风流旧有名。”
那时候她已经是大唐皇后了,艳妆轻在皇家宫苑上林苑里游玩。
明媚鲜妍的光也不过是偷了年轻皇后的面色,东君徐来,教新柳也去比拟她的姿。
皇后神散朗,态度闲雅,有林下之风,为下女子之表率。
连她的丈夫唐太宗见了此诗,也觉得形容贴切,“见而诵之,啧啧称美”。
沛柔从前只听过长孙皇后的名字,知道她是一位出众的贤后,连《女则》这样的书也能编写的出来。
只怕后世女子,没有一个在读这本书的时候在心里会没一点想法。
却没想到她也有这样少女的一面。
后面再读《女则》,也就没有那样排斥了。每到熙和园光烂漫之时,她进去赏,也总会想到这首《游曲》。
可公主已经是这世间最最尊贵,最没有约束的未嫁女子了。
就连出嫁之后,也可以自己开府,不用侍奉公婆,丈夫的地位也低于自己,根本就不被这些所谓的礼法束缚。
还这样长篇大论的讲这些东西,实在是很没有意思。
难怪公主伴读是苦差事,仅这一项,就实在已经很苦。
幸而靳先生的注意力也主要放在两位公主上。
伴读能把书念好,是锦上添花,也可帮着规劝公主,所以才有那么多翰林家的女儿入选。
可若是实在念不好,也大可以退回家去再选了好的来。
时间已经近了午时,也到了下课的时辰。
公主要回母妃宫中用膳,像沛柔这样与她们关系一般的伴读,若是不被她们留膳,自然也就可以回家去了。
沛柔显然并不在公主留膳的名单之内,她乐得自在。
却不想赵五娘才比她早进宫几,就和贞惠公主相处的不错,竟然是要和公主一起往燕梁皇后所居的凤藻宫去了。
才出了重华宫门,两位公主就充满硝烟地道了别。
贞静公主脚步极快,只有朱檀和沛柔告了别。
赵五娘见沛柔的眼神落在她上,以为沛柔此刻就要出宫了,临跟着贞惠公主往东六宫去时,特意过来和她告别。
在她上落下了充满遗憾和惋惜的目光,像是在可怜她不讨公主喜欢,她已经把她比了下去似的。
沛柔才不想搭理她,正好来给她引路的宫女也到了重华宫门前。
她就瞥了赵五娘一眼,扬起了下巴,大大方方的跟着那宫女往西六宫的方向去了。
第132章 银簪
沛柔今进宫之前,徐贵太妃就让人带了话来,让她今不要忙着出宫,去寿康宫用午膳。
她到了寿康宫,太妃却也如上次一般没有即刻见她。迟湘姑姑出来,是还有客在,让寿康宫的宫女引她去偏坐。
她等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就去看窗边博古架上放着的摆设。什么汝窑花瓶,哥窑花斛落在她眼中都是寻常之物,倒是有一个紫檀木雕寿星仙境镶各色宝石花卉的盆景十分有趣。
她不由得就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
却忽然看见一个少年从正出来,往宫门口去。那少年看起来和沛声差不多大,量比沛声高些,却比他还瘦些。看他上的衣服,应该是个皇子。
三皇子和六皇子她前生常见,虽然方才只是惊鸿一瞥,她也能看出来不是他们。
那想来他应当就是昭永一朝一直默默无闻的四皇子了。默默无闻到,她居然对他的长相一点印象都没樱
迟湘姑姑的太妃正在见的客人,恐怕就是四皇子了。
这个时间出现在寿康宫里,看来今上书房并不授课。可是连月来她都在太夫人边为她读邸报,太夫人也从未和她起过,太妃居然还和四皇子有交往。
她还在疑惑,迟湘姑姑就笑着进了门,“太妃正请五姐过去呢。”
沛柔就笑了笑,跟在她后往寿康宫正去。
她是见惯了富贵的人,虽然已经来过一回,可还是惊叹于寿康宫正的繁复与美丽。果然家富贵,就连她们家这样第一等的人家也无法比拟。
太妃已经净了手坐在膳桌前等着她,她由宫女服侍着净了手,也就往太妃边去。这一次太妃待她就要络的多了,等她行过了礼,就让她在她边坐。
毕竟是太妃之尊,只是用膳,周围也有十多个宫女服侍。
笑着道:“你祖母边,原来是你姑姑在服侍,本宫边则有一个宛平。”
“后来她们都嫁了出去,你祖母还好,总算有你承欢膝下,本宫却是独个儿在这深宫里。外人看来是金尊玉贵,千好万好,可在其中才知道这里面的苦。”
“你父亲时候也是常常在这宫里的,他是太子,也就是今上的伴读,你知道么?”
沛柔自然是知道的,柔顺地点点头,露出了插在发髻中并不太明显的银质银杏叶簪。
“祖母曾经和我过,父亲幼时一直是在宫中上书房上学的。父亲也多亏了幼时有您教导,今定国公府才能有如茨煊赫光景。”
太妃便笑道:“那也是你父亲自己争气,还有你祖父祖母时时教导,他才能不负祖宗威名,哪里就全是本宫的功劳了。”
“正好往后你进来了,重华宫里下了学,不妨多往这边走走,也来陪陪本宫。就算是你代了你父亲,还有你姐妹兄弟们在我这里尽了孝了。”
又和迟湘姑姑笑,“也不知道嫂子会不会怪罪本宫,好不容易得了个开心果,棉袄,竟被本宫截了胡去了。”
她的俏皮,沛柔也忍不住用帕子掩了嘴笑起来。
迟湘姑姑便道:“太夫人可是明理之人,又怎会怪您。五姐在宫中侍奉您,回府中自然也是一样的陪伴太夫人,太夫人见了,只有欣慰的。”
沛柔也道:“祖母也,我进了宫中,凡事都不必慌乱,只要能把您孝顺好,自然万事都有您给我出头做主。”
太妃听了,也不再多作言语,只是笑着招呼沛柔用膳。
宫中太妃宫里所用的膳食,自然是玉盘珍馐,五味俱全。即便是沛柔,也不由得食指大动。
她虽然是第一次和太妃一起用膳,可是也并不扭捏,太妃看了反而高兴。
现在才是初夏,太妃并不午睡的。问过了沛柔,她也不必休息,两个人就在内室里话。
“本宫听方才你在偏里,一直盯着窗前一盆摆设看,可有看出些什么门道来?摆设是死物,不如窗外风光多矣。”
太妃把“窗外”两个字状似无意的咬的很重。
那一个宝石花卉的盆景其实也只是样式新颖而已,并不算太名贵,定国公府里也能找出许多。
太妃不问她今和公主上学的事,反而问起这个,她直觉并没有那么简单。
太妃要跟她打哑谜,她也就跟她打就是了。
沛柔就腼腆一笑,“窗外风光虽好,到底是清明时节,雨水太多,好像每都行走在雾中一般,还不如注目于眼前。”
“从前我倒真的并没有见过这样的盆景,一时才有些好奇。只是我初来乍到宫中,怕犯了忌讳,不敢随便出言相问。”
太妃真正要问的,应当是她有没有认出四皇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