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前生她和齐延成婚后,有一次齐延带着她去茶馆听书,那说书先生说的故事就把许家的女子描绘成了祸国狐妖。
那时候故事的女主角已经不再是当年使六宫粉黛无颜色的许贤妃,而是这位太子侧妃。
太子正妃蒋嘉扶,出身镇守东北苦寒之地几十年的肃昌侯蒋家。
母亲又是自愿放弃公主的特权,没有单独开公主府,而是如寻常女子一般嫁入夫家服侍公婆,素有贤名的宛平公主。
民间对太子妃的同情颇多,狐媚了太子的许侧妃名声自然也就很坏。
可那个糊涂的太子,却反而因此愈加疏远了嘉娘。
见过了自己母亲的下场,却还不懂得保护自己的爱妾。得今上亲自教导,政治上的才能却也还只是平平,难怪他前生会被废了。
难道贞静公主也是被她“狐媚”了不成。
并不是沛柔自夸,若论颜色,满燕京也的确只有一个赵五娘能算是和她平分秋色。
再后来么,勉强能再加上个永宁郡王府的泾陵县主。
那紫衣女官便正色道:“公主请慎言。徐五小姐出身定国公府,几代定国公都是忠义之士,为国为民立下不朽的功劳。”
“若这样的出身家世还当不得公主的伴读,公主也只好自己一人在此了。”
没有许贤妃之前,许家可是连文官当中第一等的人家也算不上。
明明是清流,整个家族却是靠后妃不断往上走,和勋贵晋阶的路子又有什么分别。
这也是两生许多大臣反对立六皇子为太子的因由之一。
那紫衣女官敢这样和公主说话,应当是公主的教引女官。
听了那女官的话,贞静公主纵还有些不满,也只能换了话题,“你要做我的伴读,总得有些一技之长吧。你都会些什么?”
沛柔会的哄哄这样的小女孩的东西自然很多,只是她也并没想讨好她,只要相安无事即可。
因此只是平平淡淡地答道:“臣女惭愧,身无长物。在家跟着先生念书,只是略识得几个字而已。”
公主就更不满意了,嘟了嘟嘴,“那你会骑马么?会打马球么?双陆棋总会吧?翻花绳呢?你可别告诉我你这些都不会。”
这些东西沛柔当然会了,除了双陆棋,别的她都算得上是很精通。
贞静公主此时这样说话,倒有些像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也有些像海柔。
没想到她在府里是哄孩子玩,进了宫还是哄孩子玩。
没等沛柔回话,紫衣女官又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公主应当问徐五小姐会不会书法,《女训》、《女则》可曾读过,女红针黹做的如何。”
第131章 上课
女官做得了公主的主,公主却做不了女官的主。比起回答公主的问题,沛柔还是回答女官的问题更好。
“臣女的书法得家中祖母指导,不敢‘会’,只是勉强能写几个字罢了。《女训》、《女则》家中的先生教过,已经全都读完了。”
“至于女红针黹,也已经学了几个月,只是臣女蠢笨,做的东西并不好。”
听她自称“蠢笨”,贞静公主就像忽然有了理由似的,摇着女紫衣女官的胳膊。
“朱檀姑姑,你看,她都自己蠢笨了。你帮着我到父皇面前,我不要她做我的伴读,还要莞南姐姐回来行不行?”
那名桨朱檀”的女官没有话,只是冷冷地看了贞静公主一眼,她就立刻撒开了拉着她衣袖的手,自己坐到了一边生闷气。
朱檀便对沛柔道:“定国公府太夫人是大儒周谦之先生的女儿,得先生亲自教养,只是她老人家行事低调罢了。”
“徐五姐的书法既然得贵府太夫人指导,想必方才所‘勉强能写几个字’也只是自谦之语。”
“不知奴婢今能否有幸,也见一见姐写的字。”
与其和公主继续进行无意义的对话,还不如去写字。
沛柔便笑道:“那臣女也只好献丑了,还请姑姑指点。”
重华的内并不如何空旷,因为今上只得了三个女儿,有一个尚在襁褓。
每来中上课的就只有贞惠和贞静两位公主。每位公主又各有两位伴读,因此也只摆放了六张书桌。
朱檀把沛柔让到她的位次,又亲自替她研了墨。
就见沛柔提笔写道:“减罗衣寒未去,不卷珠帘,人在深深处。残杏枝头花几许?啼红正恨清明雨。尽沉烟香一缕,宿酒醒迟,恼破绪。远信还因归燕误,屏风上西江路。”
自从那感慈寺遇雨,和柯明叙偶遇,他和她提了那阙《定风波》以后,她也就对宋词感兴趣起来。
恰好咏絮斋的周先生也开始给她们讲唐诗宋词,她向来听的很用心。
沛柔和柯明叙提过寒烟阁古籍的事,后来每个月总会捎一两本给柯明叙,等他修复完毕,重新抄录过再把原本送回来。
后来柯明叙除了归还原物,也常常给她送一些宋词集录进来。
她问过太夫人,太夫人觉得无碍,她也就尽数收下了。
其中就有一本晏几道的《山词》,词婉丽,吐属成,她最喜欢。
山先生原来也是出生在鲜花着锦的人家,后来父亲过世,家道中落,遍尝人间风霜刀剑。和她前生的经历何其相似。
她总能从这些词作中,读到别样的愁绪。
前一她正好看到这首《蝶恋花》,就随手把它写了下来。
朱檀将那张宣纸拾起来,看了半,才笑道:“徐五姐果然是过谦了。虽然笔力稍显不足,这一手簪花楷,已经颇有靳大饶遗风。”
“倒不想贵府太夫饶书法原来也是这样清丽婉约的风格。”
她的靳大人就是本朝的着名才女靳慧。
因为她当时也是内廷女官,所以如今宫廷里的女官们倒是多尊称她一声“靳大人”。
太夫人平也不是写簪花楷的,而是随她父亲习宋克章草书,气势宏大,力足中锋。
沛柔是觉得自己写不好,今才用了平里自己练习的簪花楷来书写的。
但她也没必要和朱檀的这样详细,于是便只一笑。
贞静公主正要凑过来看时,恰有内侍进来通报,是贞惠公主过来了。
未几,就有一个穿着湖蓝色缎盘金绣石榴纹褙子的少女快步进令郑
她后还跟着两个量比她略些的少女,其中的一个沛柔认得,正是赵家的五娘。
赵五娘显然也已经发现了她,不动声色的向她扬起了一个挑衅的笑。
沛柔只做未觉,上前去给贞惠公主行礼。
等两边都厮见过了,就听贞静公主道:“今儿大皇姐可是又迟了,我已经在这等了半了。”
“姐姐该好好的教训教训底下的狗奴才才是,怎么这样不会当差,害得姐姐迟到。”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传言中贞静公主的脾气不好,原来她和自己的嫡姐话也这样冲,将来她伴在她旁,不知道要受多少牵连。
贞惠公主却并不搭理她,径自在座位上落座,整理好了衣摆,才略微有几分慵懒地道:“先生尚还未至,怎能算我迟到。”
“我看不是我中的宫人该受罚,而是妹妹你的下人该打,这样早就将你唤起来。”
“还是寒料峭,锦衾一刻可抵千金,妹妹实在损失不。”
贞静公主到底年纪,词锋不如姐姐锐利,现下就有些不知道什么,又被教引姑姑朱檀瞪了一眼,只好愤愤不平的在右手第一的位置坐下。
沛柔的位置在贞静公主后,她后的位置却空置。
贞静公主的另一个伴读是一位姓姜的翰林学士的女儿,近时气反复,偶感风寒,因此并没有来上课。
她和赵五娘的位置恰好在一排,今是沛柔第一次来上课,并不想跟她起什么冲突,就只是目不斜视,等着先生过来讲课。
贞惠公主的另一个伴读倒还算得上和她有些交。她是夏莹吹的妹妹,闺名叫夏莹听。
夏大人给女儿取名倒是颇有些独辟蹊径的意思。
公主的老师也由宫中有才德的女官担任,今给她们上课的老师姓靳。
靳慧没有出嫁,自然也没有儿女,听这位靳先生是靳慧兄长的后人。
靳先生人生的很板正,一节课下来也未见她露出一个笑来。
这课也实在很乏味,贞惠公主都有十岁了,居然连《女训》、《女则》都没有听完,和七岁的妹妹贞静公主一个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