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殿内,映入眼帘的杂乱瞬间令伊姀双眸发酸。
这般想哭的感受,她多久不曾遇到了?
昏暗的烛光下,赵铎面白如纸,黑发凌乱的散落于肩背之上,消瘦的面颊双眼深陷,漆黑的眸子毫无生气。他赤着双脚,欣长的身子被粗重的铁链捆住,靠在床榻下一动不动。
伊姀连忙上前,捧起他的双颊,卷其衣角为其擦拭去嘴角的血渍,触碰后她立即感受到他身体的冰冷。
及近她才发现,他黑色长衣上布满了道道干涸的血渍,想必是他尚有意识时挣扎留下的。
她心中如同刀绞,但是她没有哭。
不远处王棣已经走到琴桌前将“飞瀑连珠”拿出摆放于琴桌之上,布满琴茧的修长双手抚上琴弦,抬眸看见伊姀双手微抖,澄澈的双眸变得冷漠。
王棣轻笑,道:“不知道他这般隐忍克己的人在我的琴音下是否能够控制住自己不去伤害所爱之人。”
说罢,王棣指尖波动古琴,泠然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恍然间,赵铎双眸蒙上一层阴鸷,这阴鸷渐渐深厚。片刻后,他如猛兽般忽然扑向伊姀,后者不敌赵铎的力量被迫压倒在地。
赵铎在王棣的控制下,早已失了心智,张口便要朝伊姀脖颈疯咬。
伊姀连忙抽出被压制的双手极力抵挡,奈何她身为女子的力量根本不及赵铎失去意识后力量的十分之一。
那张近乎疯狂的脸顷刻间扑面而来,伊姀惊慌之余,心中早已做好了再被毒咬的准备。
当他的气息包裹着她时,当他已经将她压倒俯身而来时,当他雪白的牙齿已经张开,离她的皮肤仅毫厘之间时,伊姀发觉他突然间似是被定住般不再向前。
转瞬间,他疯狂扭曲身体,似是在反抗琴音带来的控制。赵铎艰难地移开身子,想要远离眼前的女子。
王棣见状随即收音,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起身,王棣绕过琴桌靠近伊姀与赵铎二人。
伊姀见赵铎痛苦不已,连忙爬起拖着疼痛的身体移到赵铎身边将其抱在怀中,一声一声不断地喊着“赵铎”二字,试图唤醒他的意识。
“白费力气。”王棣居高临下看着伊姀急迫的神色,嗤笑道。
闻言,伊姀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停下呼喊,朝着王棣道:“你知道的,我也有这毒的解药。”
“那又如何?”王棣冷冷道。
王棣确实不需对此担心,伊姀虽然有药方,可是如今她根本不可能去找到每一位草药,熬煮再救赵铎。
伊姀笑了笑,道:“你理解错了。”说罢她忽然伸手拔下发间凤兰钗,乌黑的长发随即滑落及腰。
紧接着她利落的伸出另一只手的掌心,手执凤兰钗朝其划去,瞬间殷红的鲜血涌出。
伊姀将凤兰钗放置一旁,扶过赵铎侧脸,流血不止的手握紧立于他的双唇之上,任凭鲜血流入他苍白的唇角。
“现下我虽然不能制新的解药,但是我也种过此毒,服过解药。我的血不一定有用,但是我也要试一试。”
她语气坚定,看向赵铎时目光柔和。
就算只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她也要去尝试。
如果你疯了,我便陪你一起疯。
看见伊姀这般,王棣闻言心中苦涩,微微摇头,随即俯下身来,朝其脖颈一击。
专心守在殿外,高度紧张的郭恩看见王棣抱着昏迷的伊姀出来连忙迎上前来。一旁不久刚来的方绾摄见状也走上前来,朝其微微颔首。
王棣淡淡的看了一眼面露好奇的郭恩,后者接收到前者的危险气息随即退去。
待到周围无人,王棣沉声对方绾摄道:“把她平安送出宫,东华门五里外会有人接应她。”
方绾摄收起浪荡,看着伊姀左手被白色纱布包裹,纱布上浸满红色血渍,点头应道:“知道。”随即跟在王棣身后,看其小心翼翼地将伊姀送上马车内。
二人皆不再多言,随即分别。
漆黑的马车稳稳地朝着东华门驶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放出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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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六十一)
乾清宫内殿之中,赵铎身体被禁锢,背脊则无力地靠在床沿边,一双漆黑的眸子看向眼前长身玉立的王棣。
王棣淡淡道:“你赢了。将天下人皆算入棋局倒是符合你的风格。”
赵铎嘴角依旧残留着大片干涸的血渍,他忍住胸中疼痛,动了动嘴角,笑道:“彼此。”
王棣立于原地,不近不远,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眼前人,神色复杂。
良久,王棣开口冷声道:“既然你赢了,我自然会履行我的承诺,助你完成这一切的计划。但是你别忘了这前提是——一生不可让姀儿知晓我的身份。”
赵铎清冷的声音有些捉摸不透:“你在暗处用尽一生护她平安喜乐,就真的不想改变她心目中的你?”
王棣嗤笑道:“你我对她皆是用尽一生保护,不过是对于保护方式的选择截然不同罢了。”
你为了不让我看出破绽而选择远离,多年来从不曾去探寻她的消息,而我的选择是用尽全力在背后护她周全。
可惜我还是让她受到了困扰。
幸好她无虞,否则当初他就不仅仅是一把火烧了整个卢庄为她受到了惊吓而赔罪。就算将那帮心脏下流之辈挫骨扬灰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他一生做了无数错事,此刻已无回头路可走。但是他无法逼着她在他与赵铎之间做出选择。他不想把爱便为负担。
他能做得到的便是让她永远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东华门前,守卫按例拦下入宫的马车。只是这马车的主人身份尤为尊贵,乃是当今陛下的弟弟安王赵铄。
行礼之后,一名侍卫恭敬地解释道:“还请殿下稍等片刻,待属下们检查一番便放行。”
赵铄闻言温和笑了笑,并未多言,而是抬眸看向宫门之内深长的影壁。
路上,凌濛已经告知他王棣已经将伊姀带入宫,今夜便是行动的最佳时机。朝野内外,众人皆知当今陛下疾病缠身。
这冰冷的宫城,是多少人的向往?
接下来的每一步他都不可失败,紧张、激动他都极力压制在心底,一旦出了任何小的纰漏,他都将万劫不复!
凌濛冷冷开口道:“谁的命令?”
侍卫连忙回道:“禀凌大人,是王侍郎的吩咐。”
凌濛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今夜情况特殊,王棣这般严谨他自然无话可说。
片刻后,侍卫仔细查看了马车随后上前禀告二位大人已经可以入内。
就在此时,一辆漆黑的马车减速行至。
所有人看到这辆马车的外观皆知这是王侍郎王棣的马车,齐齐投去目光。
赵铄神色淡定,片刻后转身对凌濛道:“我们还是勿要在此耽搁时辰,上马车吧。”
几位守卫似乎并没有查车的打算,马车缓缓加速离去。
谁知凌濛却似没听见般突然起身,跃到马车前,车夫连忙制止马儿使其停下。
见北镇抚使拦下马车,几名侍卫相互示意,皆无奈摇头,感到难做。王棣的马车,他们自然不敢上前检查。而此刻凌濛显然是要检查马车,没准事后这位镇抚使大人还要追究他们的“失责疏忽”。
凌濛挺立的背影在月光下越发冷漠。
马车内方绾摄屏住呼吸,听到车夫的禀告,他立马思索如何处理此事。看着身边的女子昏迷不醒,片刻后他朗声道:“凌大人这般乃是处于严谨考虑,的确是本官疏忽了。”
说着,方绾摄微微欠身掀开布帘,做出请对方检查的姿势,笑道:“请。”
凌濛神情冷淡,上前一步,看向马车内,纤弱的女子似在沉睡,那张侧脸在黑夜中有些苍白,最终他的目光落在女子的左手上,其上殷红的颜色在白色纱布的映衬下有些惨厉。
凌濛一言不发,静默片刻,他转身离去。
方绾摄舒了口气,落下布帘,特意提高音量道:“既然凌大人已查验过,那便走吧。”
车夫连忙应了声“是”,挥鞭而起。
看着马车扬尘远去,赵铄看向凌濛,后者道了声“无事”,随后二人上了马车。
二者的马车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行进。
乾清宫长廊下,王棣与凌濛各自立于黑夜之下。